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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鬼山迷阵(上)

    第二十四章鬼山迷阵(上)

    进山的巴士一天只发一趟,车里的人不多,稀稀拉拉的。

    霍明海正拿着地图看,思绪不知不觉又飘到字迹上,昙花一现般,在四十多小时的车程里,字迹再也没有出现过。

    肩膀被人拍了拍,霍明海吓了一跳,转头看去,一个精瘦的山民朝他挤眉弄眼:“后生仔,去山窝窝里玩哦?”

    霍明海嗯了声,解释道:“趁着放假,出来走动走动。”

    “是呀,城里污染多重,还是山里好,空气多清新啊!”那山民很会察言观色,一眼看出霍明海是毫无经验的初生犊子,趁热打铁道,“但空气好归好,山里不像城市有路有站牌,走岔可是容易迷路哟!”

    “大哥好像对这儿很熟?”杜佳骏搭话。

    “俺就住附近,经常走,这儿哪座山没去过?”手指在地图上圈了一圈,“这些山俺都走习惯的,你看咱也是有缘分的,俺就给你带一程呗?”

    杜佳骏也不跟他绕弯子,直接问:“多少钱?”

    山民屡次兜生意不成,眼见大鱼马上上钩了,心里乐开花,搓着手,嘿嘿笑着:“咱这进山也不容易啊,路不好走,这样吧,咱们当时做个朋友,这个价钱……”

    山民伸出八根手指。

    霍明海:“这是……多少?”

    “八百八十八,发发发,咱图个吉利!”

    楚干将忍不住道:“靠!黑不黑!走走路而已,用得着那么贵吗?”

    山民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你们从城市来,当然不知道啰,不瞒你们,前几天来了一队电视台的,进山不要导游,到现在还没见出来呢!”

    霍明海心里想,他们不要的那个导游其实是你吧。

    聊天这会功夫,巴士下了高速,开进了盘山公路,窗外全是大片大片的山林,一眼望去宛如无边无际的绿色海洋,若没人带路,进山一趟可是要费不少功夫。

    更何况,绿水村在大山深处,地图上没有标注。

    巴士到站停靠,几个旅行者下车。

    “车子一路只停四个站,你们是哪个站下呀?”山民不屈不挠。

    “前面站。”杜佳骏说。

    “真巧,俺也……”

    “便宜点。”杜佳骏说。

    山民犹豫了一下,伸出七根手指。

    杜佳骏摇头。

    “那……五百?”

    杜佳骏伸出两根手指。

    “哎哟,这……”山民一拍大腿,正想埋怨几句,见客人全都无视他,表情一致地扭头看风景,山民马上改口,“好吧!两百就两百啦!”说着,伸出一只手,“老规矩,先钱!”

    杜佳骏掏出一张五十的拍在他掌心:“这是定金,别以为我不知道这里的规矩,若是带得顺利,再给你添!”

    “后生仔是要去哪座山呀?”山民收好钱,拍胸脯说就算是天涯海角也会把他们平平安安带过去。

    “绿水村。”

    “啥?绿水村?!”山民惊了一惊,杜佳骏见他脸色不对,又塞了几百过去,没料到全被山民退了回来。

    “那地方,俺不带。”

    “为什么啊?”

    山民不再搭理他们,远远坐到门边,巴士到站,又下了一批游客,这回,巴士里只剩下霍明海他们了,山民无心再做生意,也跟着下车,霍明海打开车窗,山民正好也看着他们。

    “那山特邪,有进无回,电视台的那些人就是这下场,阿叔劝你们一句,在山脚看看就好了。”

    车子缓缓开动,山民一直在车站那远远目送着他们。

    杜佳骏坐到前座,司机瞄了他一眼,知道他有话要说,于是主动回答:“那人是山里人,经常在车里拉客呢。”

    霍明海也坐了过来,好奇道:“他说山里邪门,是怎么回事?”

    “山里失踪过好些人,不是邪门是啥?”

    “山脚有村子吗?”

    “有,叫罗家村,村里还有个小旅店,住宿倒是不必担心,不过听说那村子要搬迁了,在邪山旁边,谁会住得安心呢,其实搬迁申请几年前就上报了,结果今年才批下来,我看呀,那地方也就你们这些年轻人敢去。”

    兜兜转转,等巴士到达终点站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巴士在站台那等了一会,见没乘客,调转车头开走了。

    车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要去罗家村,还得爬一座小山丘!

    霍明海没料到山区里居然偏僻成这样,爬过山丘时,霍明海累坏了,远远见到旅店的招牌,眼睛马上亮了起来!

    旅店叫金福来,名字霸气,实际是一栋双层的私人小别墅,洗漱完,霍明海下楼吃饭,大厅里只有老板娘一个人忙碌,聊起才知道,原来她丈夫去城里进货了。

    “要喝点酒吗?”老板娘见他们摇头,主动给他们续上茶水,霍明海的“背包”放在一边,亮晶晶的珠子倒影着老板娘。

    “大姐,你这一个人看店也真不容易啊。”楚干将挑起话题。

    “平时没什么人,不怎么忙呢。”老板娘坐在旁边,笑吟吟地问,“合口味不?咱这地吃得淡,不如城里的香。”

    “哪里哪里!味道好得很呢!”霍明海赞不绝口,颠簸了n个小时,普普通通的大白菜都吃出了山珍海味的范儿。

    杜佳骏最先吃完,把碗一搁:“大姐,村里有没好向导,介绍介绍?”

    老板娘狐疑地看着他:“你们要进山?走东边还是西边?”

    “西边的山。”

    老板娘听了,连连摆手:“那山闹鬼哦,没人敢去,想在村里找向导?劝你还是不要想了。”

    霍明海与杜佳骏对视一眼,霍明海问:“怎么个闹鬼法?”

    “西边的那山叫鬼山,以一条小溪为界,咱称之为阴阳两隔,这边是人间,那边是鬼地,据说连鬼进去了都要迷路呢!”

    灵异论坛回帖的人算幸运,并没有过小溪,霍明海忽然想起山民说的电视台那群人,他们是不是也进了鬼山?

    “哦,他们啊,说是去拍小溪而已。”老板娘看了眼挂历,“也不知小溪有什么好拍的,前几天进山,一直没见下来哎。”

    又东扯西拉地聊了会,吃完饭,三人回房睡觉去了。

    霍明海望着昏暗的天花板,心里想着要是能有个向导该多好。

    绿水村在鬼山深处,老板娘听说过,但具体怎么走,她还真不清楚。

    村里没人敢进鬼山,找向导是不可能的了。

    霍明海的脑子里忽然浮现出郑川川的身影。

    “要是郑川川在就好了。”杜佳骏跟他想到一块了。

    “可惜,郑川川都过桥了。”霍明海叹气。

    “明天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某剑灵语气轻松,一点也不怕,推推杜佳骏,“你睡过去点。”

    杜佳骏推推霍明海:“睡过去点。”

    “贴墙了。”霍明海泪流满面。

    房间简陋,只配了两张床和简单的桌椅,空调是挂式,风口对准床铺,于是大蜘蛛老不客气地趴在床上吹风,剩下三个大男人可怜兮兮地挤在另一张小床上。

    夜里,外面噼里啪啦地下起雨来,杜佳骏的气息呼在耳边,那双强有力的胳膊不知什么时候环上了霍明海的腰,失眠了一个晚上的霍明海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没想到杜佳骏和楚干将先起来,两人去到阳台,嘀嘀咕咕地不知在商量什么,等霍明海爬起身,他们俩才若无其事地走了进来。

    老板娘为他们准备了一些馒头和咸菜,还送了几支粉笔,说是上山可以做记号用。

    临出门时,杜佳骏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大姐,店里就你们俩吗?”

    “呵呵,我们还有个儿子。”老板娘的目光幽幽地看向鬼山,“他可贪玩了,要是你们遇上,告诉他,爸爸mama正在家里等他回来。”

    一夜雨过,山路变得泥泞,霍明海气喘如牛,双手戳在膝盖上,短短一段路像是走了一个世纪,大蜘蛛用爪子拍拍他的脸叫他争气点。

    山脚传来马达的轰鸣声,有个男人开着三轮车驶进旅店的小院子,也没叫老婆出来帮忙,一个人就这样扛着大包小包进了店。

    山上没有路,半人高的杂草密密麻麻,全靠楚干将用剑劈开才能往前走,地表湿气极重,蒸发的水汽朦朦胧胧形成了雾,这团雾越往深处走越浓,白烟飘飘,恍如人间仙境。

    走了将近两个小时,耳边响起哗哗的水声,拨开杂草,一条五米多宽的小溪出现在眼前。

    小溪为界,阴阳两隔,这边是人间,那边是鬼地。

    “我们现在在鬼山外围,从前面开始,每隔一段路得做个记号。”杜佳骏招呼大家休息,打算等霍明海喘顺了气再走。

    楚干将捧着溪水洗脸,大蜘蛛有样学样,用爪子捞水,结果捞来捞去捞不起来,于是它很聪明地把大脑壳直接埋进了水里。

    楚干将笑大蜘蛛,若是有鱼的话,铁定被它吓跑了,但是……

    “奇怪,这水里怎么没有鱼呢?”楚干将用剑拨拉着水底。

    不仅没有鱼,连根水草都没有!

    溪水被搅得一片混沌,有种奇怪的颜色从泥沙中冒出,像是打翻了一杯咖啡,一股一股的黑褐色顺着水流冲远,不一会,水底又清澈起来。

    霍明海一边啃着馒头,一边朝周围看去,想着见识一下传说中的阴兵借道。

    但是,没有。

    除了水声,只剩下风吹林子的唦唦声。

    什么时候开始,没有了鸟啼,没有了虫鸣?

    “走吧。”杜佳骏站了起来,就在这时,楚干将发出一声惊呼。

    “有人!!!”

    “在哪?!”杜佳骏顿时戒备起来,村民忌讳莫深的鬼山,还有谁会进来?

    楚干将却指着水底。

    翻起来的泥里,隐隐露出一截白色的东西。

    楚干将继续用剑拨动泥沙,黑褐色的液体冲刷开后,一根完整的手臂骨头出现在视线中。

    有人死在了小溪里!

    霍明海还想着喝点溪水,这下子,脸刷地白了。

    “没什么好看的,淹死了人而已。”杜佳骏率先踏上露出水面的石块,招呼他们跟上。

    楚干将几步踏前,与他并肩。

    “你觉得那人是淹死的?”楚干将低声问。

    杜佳骏不着痕迹地摇摇头。

    埋在泥里的骨头虽然没有完全冲刷开,但能看得出,骨骼非常完整,死者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躺在水底。

    像被什么缠着,拖了下水。

    平静的水底,不知还有多少具这样的骸骨。

    “难道是水鬼?”

    “不像。”杜佳骏皱眉,“我觉得,更像是一种生物的捕食做法。”

    上岸后,两人窃窃私语地讨论了半天,忽然想起了什么,两人同时一惊。

    他们走得太快,霍明海还没跟上来啊!

    转头一看,楚干将哭笑不得。

    “你在干什么呀,快跟上!”楚干将喊。

    霍明海蹲在路边,招呼他们过来。

    被人踩出来的小路延伸到林子深处。

    “大概有八个人。”楚干将顺着小路往前看,杂草堆积,掩盖了视线。

    “看样子,电视台的人也过来这边了。”杜佳骏道。

    “要去找他们吗?”

    “不。”杜佳骏摇头,“脚印是前几天留下的,已经冲得非常淡,现在不知他们到哪了,要找也没法找。”

    霍明海在树上画下记号,三人继续前进,杜佳骏和楚干将步伐轻盈,轻松得跟逛街似的,走出三四里路,霍明海双手又戳在了膝盖上,累得呼呼直喘,徒步爬山的体力消耗太大,三步一滑的,大蜘蛛见坐骑偷懒,用爪子给他屁股扎了一下,霍明海顿时跳了起来,捂着屁股冲出好一段路,等休息的时候,霍明海偷偷摸了摸,好家伙,跟隔着裤子打针似的,裤子没见破,但屁股还一抽一抽地疼呢!

    “没出血吧?”杜佳骏有点想笑。

    有朱朗守着,杜佳骏并不担心霍明海会出意外,但若是走散了,杜佳骏还是会担心的,接下来的路,霍明海的脸一直很红,因为他的手正被杜佳骏紧紧地撰在手里。

    手机连不上网,也没有信号,楚干将看了眼时间,下午五点半,天马上要黑了,三人加快脚步,走着走着,四周渐渐暗了下来,夜幕开始降临,就在此时,大蜘蛛忽然扳了霍明海一下,连带着杜佳骏也顿了一顿。

    “怎么了?”开路的楚干将不解地问。

    话音才落,前方的林子里,隐隐约约传来一些响动。

    好像……小孩的嬉闹声?

    “藏猫猫,藏猫猫,蹑手蹑脚静悄悄,你藏好,我藏好……”

    这种深山老林,居然有孩子在玩游戏?

    三人对视一眼。

    “走,去看看!”楚干将提剑开路。

    孩子们的笑声,在昏暗的林子里越发恐怖。

    一个小男孩伏在树干上,口里念念有词。

    “捉住老鼠就报告,报告老鼠被我捉住了……要开始了哦!1——2——3——!”

    游戏开始,小男孩抬起头,杜佳骏和楚干将一脸戒备,而霍明海则是瞪大了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小男孩显然也没料到会有人来,见到三个陌生人,先是吓了一吓,很快淡定下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们不要说话,然后轻手轻脚地跑开,四处去寻伙伴了。

    等霍明海回过神,小男孩早已跑得没了踪影。

    “走!”杜佳骏的语气里透露出一丝不安,霍明海被他拽着一路小跑,但没跑多远,林子里彻底黑了下来,几步之外模糊成一片,忽然起风了,吹得雾气翻涌,楚干将急道:“快开电筒!”

    霍明海掏出电筒,打亮,楚干将顿时无语了。

    “就带了这个?”

    澄黄的光只照出几步路,光线外,依旧漆黑如墨。

    日常用品,家庭装手电筒,还是小号的那个……

    楚干将正郁闷地调整光线时,一簇白色的强光像是黑暗中的光剑,一下子照亮了十几步之外的大树!

    军用强光手电,狼眼战术灯!

    “好家伙!”楚干将对杜佳骏的狼眼手电赞不绝口,这玩意简直可以当探照灯使了!把玩时,强光扫到眼睛,让楚干将瞎了好一会。

    霍明海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视线往光线扫过的地方看去。

    刚刚……好像看见了什么?

    心脏剧烈地撞击胸膛,他把自己的家庭装手电缓缓往上移。

    昏暗的黄光扫过杂草,移上树干。

    那儿,有张脸正看着他!

    紧接着,狼眼手电的强光直直照了过去,把那人的脸照得一片雪白!

    那张脸不躲不闪,连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变化。

    霍明海的背上一阵恶寒,就连杜佳骏也冒了一身汗。

    那人无声无息靠近,他们却完全没有觉察到?

    “靠……这……这是什么玩意啊?!”楚干将被那人笑得头皮发麻,他从没见过那么难看的表情,他打了个手势示意霍明海留在原地,自己提着剑一步一步走过去。

    “喂,什么人?”楚干将喝问。

    奇怪的是,那人安安静静,见楚干将走来,依旧一动不动,楚干将走近了,不由得哑然失笑,招呼他们过来看。

    走近一瞧,霍明海才发现那东西原来是个人形的石雕,体积与真人无异,难怪会被误认成人,石雕的五官刻得栩栩如生,但眼睛和嘴巴弯成夸张的弧度,它的半边身子倚着树,远远看去,像是一个人从树干探出身子。

    “应该是镇山石佛吧?”楚干将与哥哥混久了,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考古的事情,山里有人喜欢修筑石佛,形状不一,有的是土地公,有的是菩萨,意在辟邪保平安,登山的人遇上了,都得去拜一拜的。

    “这玩意笑得太可怕了,佛像修成这样,真是有点古怪。”杜佳骏拍了拍石雕,没想到一拍之下石雕突然碎裂,崩塌出一大块。

    杜佳骏又把裂缝剥大了些,石雕里根须盘扎,满满地挤着。

    这棵树,居然是从石雕体内冒出来的!

    杜佳骏捏着碎壳若有所思,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骇然的表情。

    “这不是镇山佛像!”

    “不是镇山的?”楚干将茫然,“那么是用来干啥的?”

    “若是我猜得没错的话,这次我们可真是摊上大事了!”捏着碎片的手握成拳头,灰白的粉末从指间落下,杜佳骏的脸色从来没有像这般严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