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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屋子东边角落里放着的一张软塌,大不了从今晚开始她就睡到那张塌上去。沈姝瞧了瞧外头,已经日上三竿了,她忙起身坐在铜镜前,按照北临的规矩,新婚第一日是要去给公婆请安奉茶的,可好像裴云谦并没有父母,如今自然也就没有公婆让她侍奉。可说到底规矩还是要守的,谁知道他这将军府有没有什么其他不成文的规矩。铜镜前,沈姝满头青丝披散在身侧,因得裴云谦不喜别人进卧房,她不敢叫琳琅进来替她梳洗,只能自己抬手拿起铜镜前的梳子一遍一遍梳理着。她给自己盘了一个出嫁女子通常会梳的发髻,随意在带来的首饰盒中找出几支素簪插在头上,即使未施粉黛,红唇依然娇艳。昨日一整日都没得空,她带来的衣服还都搁在箱子里,想到这沈姝回头看了看卧房东边角落里柜子,咬了咬唇,也不知道裴云谦会不会让她把自己的衣服放进房里的柜子。沈姝随意在箱子里挑了一件胭脂红点赤金线缎子小袄在铜镜前比量一番,正准备更衣,房门措不及防别人从外面推开。裴云谦瞥了沈姝一眼:“今日我有事,早膳你自己用罢。”说完,没等沈姝说话转身出门将门关得死死的。沈姝茫然看着阖上的门,脑中一片空白,良久以后才反应过来,将衣服整理好走出房间。出了门以后就看到朱雀正在门口侯着,见她出来立刻道:“夫人,将军今日有要事,早膳已经备好,夫人随我来。”沈姝点了点头,便跟着朱雀往前厅去。一路上,沈姝也没见到几个下人,按理说以裴云谦如今的身份地位,府中下人按例应当过百,可她一路上只见到两个洒扫的下人,再有就是昨日见到的朱雀和秦珣,偌大的将军府竟如此冷清么?沈姝皱了皱眉,掩住心中不解。到了前厅,桌上果然已经备好的一桌子早膳,定眼一看竟又是她平时最喜欢吃的。又是吃食,又是房间里的名家大作,难道真这么巧裴云谦的喜好与她刚好相同?沈姝坐在桌旁,忍不住抬头看向朱雀:“将军每日都很忙吗?”朱雀像是没想到沈姝会主动跟她说话一般,微微怔了怔点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朝中事物繁忙,将军时常会忙到深夜。”说到这,朱雀突然想到今天是什么日子,顿了顿,接着道:“估计今日也要很晚才能回府。”闻言,沈姝不置可否一双映了水的眸子看着朱雀,眼中透着不解:“为何今晚也要很晚才能回府。”朱雀轻咳一声,面露难色不知该不该说,看着沈姝半晌才缓缓开口:“将军平日里都是辰时起身便出门了,但是今日晚了两个时辰……”说到这,朱雀脸上有些不自然,将军的事自然不是她能管的。沈姝似懂非懂,收回目光自顾自吃着碗里的饭。“这菜可还合夫人胃口?”沈姝点了点头,这菜都是她喜欢的,自然是合胃口的。见状,朱雀微微颔首,合胃口就好,今日做饭的厨子是将军特地吩咐去请来的,走之前还特地吩咐过若是不合夫人的胃口便再去别处请。用完早膳以后,沈姝便回到房间,没再踏出房门一步。午后,天空便开始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沈姝闲来无事便坐在裴云谦的桌案前练字,许是一人练字太过枯燥乏味,不知什么时候沈姝便趴在桌案上睡了过去。一直到傍晚,窗外横空劈过的一道雷将沈姝从案上惊醒。屋内此时没有燃灯,沈姝一睁眼漆黑一片,她环视四周裴云谦似乎并没有回来过,刚准备起身,就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形跌跌撞撞闯进屋子,吓得沈姝登时惊坐起来。男人靠在门上浑身湿透,脸色惨白,额间几捋碎发因被雨打湿黏在脸上,沿着房门缓缓滑坐在地上。沈姝缓过神来,从惊魂未定中找回自己的声音,试探着开口:“将军?”门口的人像是刚发现屋里有人一般,倏然回头看向沈姝,吓得沈姝倒吸了一口冷气。眼前男人整个右臂都被鲜血染成红色,血正顺着他的手臂往下淌,眼底猩红满是戾气,比那日沈姝见他在后院杀人时有过之无不及,活像地狱里走出来的修罗。男人声音有些发哑,但声线依旧冷得让人发颤:“出去!”沈姝缓过神来,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般,下意识跑过去想用手上的手帕替他按住伤口,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男人眼底戾气闪过,声线冷硬,神情也从平日里的淡漠冰冷变成暴虐,说出来的话也像刀子一般:“沈姝!我的事还轮不到你管,最好不要多管闲事,出去!”沈姝被她推出老远,愣在原地怔怔看着裴云谦右臂正在流血的伤口,她不知道裴云谦发生了什么,显然被吓得不轻。“出去!”裴云谦指着房门,冷冷别开眼。裴云谦原本以为沈姝定然会夺门而出,毕竟堂堂公主如何能受得了他如此冷言冷语,可他没想到,不过片刻,自己指出去的那只手上就覆上一个纤细柔软并且温热的手,带着女儿家的缱绻,透过自己满身血腥气,他似乎还闻到了沈姝身上淡淡的清香。沈姝不知什么时候附身蹲在他身旁,一双精致的杏眼望着他,将自己手上的帕子小心翼翼缠在他正在流血的伤口上。少女温软的呼吸打在他手臂上,温声道:“受了伤,要包扎的,一定很疼吧。”闻言,裴云谦眉尖微蹙,藏在衣袍下的手不自觉的抖了抖,他家人早逝,身边之人不是要杀他就是准备杀他,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有人关心他疼不疼。裴云谦眼神闪烁,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嘲讽,疼与不疼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区别,自三年前那场战役之后,他这条胳膊别说是如今只是被砍伤,就算被削rou剔骨也不会有半分知觉。看着面前小心翼翼给自己包扎伤口的小姑娘,不知为什么他本来想要推开她的手却怎么也抬不起来。他嘴角自嘲之意更甚,裴云谦啊裴云谦,难道你还妄想如正常人一般站在阳光底下,你只配活在地狱里赎罪。他心中自嘲之意更加泛滥,如今不过是他自欺欺人罢了,眼前的沈姝也不过是忘了曾经那个恶鬼一般的他才会如此对他,若是有朝一日她恢复了记忆……裴云谦闭了闭眼,是他妄想了。想到这,裴云谦瞬间收回手,刚刚眼中的柔和之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眸中仿佛淬了冰的阴冷。“将军?”沈姝抬头看他。裴云谦许是找回了机智,说话也不似刚刚那般夹枪带棒:“我没事,今晚你就睡在东边那张塌上去吧。”“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