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我不爱读书，当然，张榕轩也是，而这便是开啟我们孽缘的钥匙。 恭喜您录取：三民高中 我反覆看着萤幕上那行字，很怀疑自己是不是登错了帐号，直到我重复登入三次之后，我才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妈，我录取三民高中。」我走到厨房有气无力的说。 「真的喔？公立的吗？阿学校在哪啊？」妈没有停下炒菜的动作，头也不转的丢给我一堆问题。 「公立的拉！好像在芦洲。」我回答的有气无力。 「芦洲？那不是在大陆吗？」 「那我要怎么去学校啊？」 「坐飞机啊！mama帮你出机票钱啊！」妈熟练的把菜乘入盘子里，一脸正经的回答。 我终于知道我无理头的思考模式是遗传到谁了，看来我也不必去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捡回来的小孩。 「你上哪？」我打给张榕轩。 『三民高中耶！你上哪？』 「……」 『太烂不敢说喔？』 「……」 『不会吧？该不会……』 「就是你想的那样。」 『说不定我们又会同班。』 「靠，你去死！」 开学那天，我站在教室门口，久久不愿走进去。 「羊羊，人家等你好久了。」张榕轩用一种极度噁心的声音加上莲花指和妖媚的眼神看着我。 别闹了，我们竟然又同班。 我永远忘不了高中的英文课，尤其是第一节的震撼教育。 当我看见老师的名字是女生时，我们还有所期待个年轻的美女老师，或许能够让我们学习起来更有兴趣。 「榕轩，该不会是这个吧！」我指着窗外一位老师板着脸经过我们教室。 「不要啊！拜託直接走过去不要走进来啊！」榕轩用一种快哭的声音。 我和榕轩闭起眼睛和起双手不断祈祷，不久后我瞇着眼睛看着门外，还好她没走进来只是一直站在门外。 退而求其次，至少是个温柔的老师吧？ 「值日生在搞什么啊？地板么脏要我怎么进去，值日生是谁？站起来。」高亢的责骂声划破了沉默的教室，大家都被吓傻了，没有人起立。 「没有值日生吗？一号、二号是谁？」老师的声音越来越高。 我在一阵错愕中缓缓起身，用惊恐的眼神看着榕轩。他用气音告诉我自求多福，真是个没义气的损友。 「还发呆？不会主动拿拖把来拖地吗？」老师兇狠狠的瞪着我和另一个人。 我有一种预感，往后的英文课不好混了。好不容易拖完地正当我准备坐下时，一震怒吼又把我吓傻了。 「这黑板是怎么回事，黑板都不擦有尊重站在台上的老师吗？」接着我又开始忙碌了起来，经过半小时的战火连连后，总算平静点，从小到大我第一次这么喜欢自我介绍的时间。低着头我开始乱写一些抱怨老师的话，我斜前方的女孩慢慢的站了起来，看来应该是轮到她了。 「大家好，我叫张筱雯。」她的声音虽然有点小但却像是咬下洋芋片般青脆，一出声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我的耳朵告诉我，这可能是个绝世美女，放下笔，我抬起头来看着她。 bingo，完全命中。 淡褐色的发色，柔顺的过肩波浪，如雪纺纱轻盈的在她的脸旁飘逸飞扬，黑色的粗框眼镜更映衬出白里透红的脸庞，筱雯发现大家都在看她，一瞼害羞的表情，一动也不敢动的模样，像犯了错被贬回人间的天使惭诲的模样，让人觉得可怜又可爱。 「羊羊，这是上等的耶！她走在路上一定回头率百分之百。」闵杨用手抹了抹快要形成足以媲美尼加瓜拉瀑布的口水。 闵杨是个异类，喜欢打排球，不怎么爱读书，数学却莫名其妙的好。 我的馀光看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筱雯，在英文课本上涂鸦着。 这个色鬼该好好教训他一下。 「既然那么心动，你去找她啊！」我故意提高音量，瞄了身旁的怡君。 「嘘……你想害死我吗？」闵杨紧张的摀住我的嘴，用一副你误会的表情看着怡君。 怡君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 怡君和我是国中同学，虽然不是那种会让人眼睛为之一亮的美女，但那乌黑过肩的长发在太杨的照射下显得更具光泽更加柔顺,以及那轻盖在额头上的溜海更显得飘意动人，一双无时无刻都在放电的深褐双眼，肤色晶莹如雪，两颊的小酒窝更显得清秀绝俗却又不失媚惑。爱吃醋的个性让她成为一个标准的妻管严。 「哇，这是在谁啊？好正喔！」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拿起他的课本，经过瞬间计算后以完美的cos45度角高举着，这个角度一定能让怡君的视野清楚的看见，接着就等着看好戏了。 我被英文老师骂的好戏。从此之后，我在英文老师的眼里就黑掉了。 我是个不爱读书的小孩，前面好像有提过了。 成绩的好坏大多会直接影响老师对一个小孩的评价，而这些成绩大多由考试来决定，简单来说成绩好就是好学生，成绩不好就是坏学生。 我不是坏学生，但我的成绩的确不好。 完全是托英文的福。 英文不是难在那二十六个字母，而是难在那二十六个字母随机组合后所形成的庞大家族，三年内我们必须背完七千种不同的组合方式，比我从小到大看过的三级片还多，有些字又长得莫名的像，就像几乎每部三级片的故事情节都很像。 奕丞大概是我高一最好的朋友，我们是英文罚抄小组的不动班底。 只要默写成绩不及格，就必须罚抄长篇大论的文章，且次数随着成绩的低落而增加，动輒数十遍的罚抄常常让我们受不了。 于是我们开啟了人类的潜能，开始尝试左右开弓，接着挑战单手四支笔，写出来的字称的上龙飞凤舞。 「原来英文也有草书啊！」老师推了推眼镜。 「老师有眼光，学生最近在研究书法。」我窃笑。 「那你再各交一份隶书、楷书、行书的字体给我好了。」老师的语气很缓和。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阿！」我小声的说。 檯下笑成一片。 「我不懂为什么你的英文可以烂成这样，每天都在罚抄。」闵扬不停摇动着手里的psp。 「我是个纯正的东方人。」我理直气壮，头也没抬。 「读那么多书到底能干吗？我们能用三角函数去超市买东西吗？」榕轩伸了伸懒腰。 「要是考信长我一定第一了。」闵扬插嘴。 「今天你要打几小？」榕轩问我。 跑网咖是我们每天的行程。 「四。」我用气音告诉他，我的手连拿笔的力气都没有。 坏事做多了，迟早会遇到鬼。 悲剧就发生在段考完后的那个下午。 目不转睛的盯着萤幕，我和榕轩两个棒球热血男孩最近迷上了一款线上游戏「全民打棒球」。 游戏中能够自由的cao控着美国大联盟各队球星，完全补足无法进入大联盟的遗憾，我们疯狂陷入这个线上游戏，只要中华队在国际比赛输了，我们会以打败中华队那个国家名为id创新角色，然后打爆他来发洩情绪。 有时我们也会组队到处找人挑战，我们的梦想就是称霸整个游戏！既然说是梦想了就是我们达不到的目标。 「只差一分了。」榕轩转了转手腕。 比赛来到关键的第九局。 突然间网咖内一阵sao动，四个警察走进店内。 「有警察啦!要不要先走」我内心忐忑。 「不会有事的，他们会先抓国中生。」榕轩满脸不在意。 果然，警察头也不转的直接走过我们的位子。 伸一下懒腰，正当我要把精神集中在关键的一局时，一个熟悉的声音震惊了我。 「你不是五班的阳子乐吗？」我循着声音转头，握着滑鼠的 右手不断抖动。 「教官……。」榕轩张大了嘴巴。 「你们丢不丢脸阿！整家店就你们高中生，还给我穿制服！」我感觉的到教官的脸上青筋瞬间爆发。 最后一场比赛在就在临检的突发状况下落败，往后我们再也没有碰过这个游戏。 「你们红了！」闵扬指着「黑名单」。 我们的名字就赤裸裸的被张贴在学务处外的佈告栏，夹杂在一堆国中部的名单内，我记得那一周我们都躲在教室不敢出去。 少了网咖的乐趣，于是我们改当热血排球团。 每天第八节的英文考试，照惯例老师都不会到教室，我们一群人便会偷偷溜出教室，在被阳光包覆的排球场上尽情挥洒我们的汗水，直到太阳沉落于西方，便会坐在球场边聊天。我们无所不聊，哪一班情侣在厕所四脚兽、校园鬼故事、老师之间的八卦都在我们的范围内。 「喂！你以后想干吗？」闵扬丢了一瓶fin给我。 「当个英文老师，回来欺负学弟们，让他们罚抄罚到死」我装一付正经样，喝了一口fin。 闵扬把球砸向我，被我轻松接住。 「你呢？」我躺下，任阳光洒满我身上。 「我要当个数学补教名师，然后赚很多钱，再把赚来的钱去玩遍全世界的酒店。」闵扬说完后诡异的笑了几声。 我赏了他白眼。 接下来几个人都说了满正经的梦想。 「剩你了。」我戳了戳快睡着的榕轩。 榕轩手一摊，说：「不知道……。」停顿了一轧继续说：「能够这样永远在一起就好了。」 「噁心！」我搥了一下榕轩手臂，对于他的突然的感性有点惊讶。 这就是我们的青春 藏在抽屉怕被mama发现用午餐费买来的点数卡 一群人围在一起看写真集 翻墙出校门打网咖、教官追的日子 偷偷互相签惨不人赌的成绩单 翘课被抓到在学务处罚站的午休 嫌中央餐厨太难吃背着老师偷订外卖 我们青春的一切，都奠基在大人觉得是坏学生的行为上。 现在回头看，这反而是会让人会心一笑的记忆。 一年级上学期就在平凡中渡过，期末大家都忙着约人，准备迎接高中的第一个寒假，我和榕轩则忙着重补修。 「天啊！我居然被当了七科！」我双手发抖，难以置信的看着期末成绩单。 「真是惨不人赌，嘖嘖。」榕轩探头看了看我惨烈的成绩单。 我抢过他的成绩单，红色的科目简直佔了一半以上，我摇摇头说：「如果我这样叫惨不人赌的话，那你大概就惨绝人寰了。」 一拳挥过来，我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