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角的蓝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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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我大限已至了。”森乃伊比喜说。讲完故事后,他席地而坐,继续抽烟。佐助并没有问他为何要这么说,只是一直沉默着,眼神飘忽不定地投向窗外。他只能自问自答:“他们捏造了你身患绝症的信息,肯定是打算做戏做全套的,如今却安排我和你在同一间牢房,让我知道真相,这证明他们已经决定把我灭口了。应该就是在这几天吧,万一我计划越狱或者用一些小手段透露信息出去,他们就不好办了,毕竟我也不是等闲之辈,对吧?” “你会……” “死。”他抢答道。 愤怒如分量十足的浆糊般啪地一下盖上佐助的脸,糊得脸上到处都是:“那你为什么还悠闲地坐在这里?” “清高的宇智波竟然在为我的自暴自弃而发怒,那我可以理解为你已经承认我这个教师了吧?不过,我在中忍考试的时候就自我介绍了。死亡于我?”他呵呵一笑,“常客而已。倒是鸣人……” “那个白痴是不会上当的。”佐助打断他。 “你又说他是白痴,又说他不会上当,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这种拙劣的谎言,鸣人怎么会信?上次见面时还好好的,突然就得绝症,这怎么可能?鸣人只是缺根筋,不是完全不会思考。” “前提是他还有思考的理智。哪怕得绝症的可能性只有千分之一,他也会为了这千分之一来见你。恋爱中的人怎么敢拿对方的健康当赌注呢?” “这么明显的陷阱,他不会上当的……” “你觉得呢?”他瞄了佐助一眼,“老实说,你比我更了解他,你才是和他心心相印的人,我不是,怎么现在反倒变成是我来推理他的行动了?他究竟会不会出现,你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吧,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他太傻了!” “爱情制作傻瓜。” “他敢过来,我就敢死在这个监狱里。” “你在学我拿死亡开玩笑?” “我是经历过生死大关的人,没你想象得那么脆弱,我也一样看得开。” “对,你是经历过复仇的人,我差点儿忘了。复仇让人胜过死亡,荣耀让人渴望死亡,爱情让人蔑视死亡,恐惧让人死于死亡之前,你觉得鸣人是哪一种呢?就让我们静静酝酿与他再会时的台词,给他一个温暖而体面的重逢吧。” “这是不可能发生的……”宇智波佐助重复地呢喃着。 他的自言自语和叹息声被射进来的阳光所笼罩,和牢房外遥远的人流一样逐渐变成几个摇晃的guntang圆点。他还在呢喃着,还在重复说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似乎一旦停下来这件事情就立马会发生似的。接下来,他又默念了几十遍。监狱一成不变。他放心了。或者说,做到这种地步他就能麻痹自己去放心了。他长舒一口气,结束了这顿神经质的念叨。 忽然,耳边传来了其他囚犯的疾呼声:“快看那儿!” 宇智波佐助费劲地站起来,和其他囚犯一起踮起脚尖,通过上方那扇极小的通风口朝牢狱外望去。 在这个艳阳无比灿烂的午时,漩涡鸣人正孤独地站立在金亮亮的大地上,宛如画龙点睛的黑斑点缀在一片金黄的猛虎皮毛。他被熬夜逃亡和生死之重折磨得倍显沧桑,即使隔了数百米的距离,人们还是能从他的缩影上看出专属于烟鬼的气质和疲惫。随着他的靠近,宇智波佐助发现他的手上还拎着两个大购物袋。 “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佐助又开始神经质地反复念叨了,“这是不可能发生的……” 漩涡鸣人就站在那里。蓝眼睛就在那里。远看无法明晰,但他知道,那双蓝眼睛现在肯定注视着这边,肯定在寻找他宇智波佐助的身影。鸣人分明就在rou眼可及的位置,分明与众人身处同一个世界,却似在另一个世界般遥远,给人的感觉就像公元前和公元后那样泾渭分明。蓝眼睛一直看着他,却不属于他所在的地方,就像多年前他路过鸣人家楼下时,无意间抬头看见了玫瑰角的鸣人后所感受到的一样。 忽然,鸣人扬起脖颈,像那些老街上吆喝的车夫一样,拉开了嗓子,喊得响亮无比:“佐——助——” 呼唤声在空旷的场地中产生回音,不断地在佐助的耳边循环回荡。呼唤声散落成碎片,雨点似的,迎面打在他脸上。碎片如雨点般密集,却没有雨点的温柔。鸣人的呼唤带走了除心跳外的一切声响,让他只能听见心跳和渐行渐远的回音。为了这些声音不在渐行渐远的过程中彻底消泯,鸣人又提高了嗓音,持续不断地呼唤。 “佐——助——” 这当口,青虾咸水沼泽气味的牢狱降落了,黧黑的粗拉墙面溶化了,几百几千颗大同小异的阴阳头消失了,重新占据了佐助的世界的,是他和鸣人曾散步走过的有木香花飘香的河岸,是曾经将他们围绕起来的没有刺儿的繁花林,是此时艳阳的圆满形状和雨点般的呼唤声,是一双永远不会离开他的蓝眼睛。接着,雨点又扩大了,甚至汇聚成了汪洋大海…… “佐——助——” 海水不停在呼喊佐助的名字,并且越喊越嘹亮,越喊越遥远,直到扩展到无穷大的空间里,直到佐助甚至开始觉得鸣人不再是鸣人,而是一个蓝色的宇宙……海上响起了汽笛声和勇士的欢声笑语,那就是鸣人对他的呼唤……从海上归来的鸣人,如同画龙点睛的虎皮黑斑似的鸣人,正在世界中央燃烧。是的,有火。真真正正的火。英雄的火,勇者的火,战士的火!此时此刻,佐助突然觉得,那些不堪一击的东西——寒风,黑夜,阴谋,阳谋——那些东西,那些人,他们花招百出,但谁又能够阻止烈火燃烧在它想燃烧的地方呢? “佐——助——” 海声浩荡,万籁俱寂。这海声统驭万物,这海声滔滔不绝。它如此宏大磅礴,令佐助能从中感受到它的主人——即这位有着一对蓝眼睛的主人——之前是如何翻山越岭,如何蹚过湍急的河流,跨过水域间奏起的湿润的歌声,跃过高山下的深沉的冰原,战胜无边的幽深沼泽,飞渡沿途中的火海似的战场,来到他的身边。但同时,它又如此温柔深情,一切美好且纯洁的形容都可以来描述它:浪漫的软语,银铃的轻鸣,禅意的钟声,儿童的欢笑,曼妙的清歌,象征着拼搏与和平的进行曲……它是永远不歇的! “佐——助——” 在蛇窟基地和牢狱里永远也接触不到的那些东西,现在都伴随着鸣人的到来,涌向他了。此时此刻,他多么想打开牢门,挣脱颈链,朝鸣人的方向、朝那个蓝色的辽阔宇宙奔跑啊!他忽然就这么想了,忽然就想一直奔跑下去,直到那个蓝色宇宙的尽头……他失魂落魄地坐到地面上,哭了。我……我怎么……怎么突然这么…… 然而,宇宙似乎打算主动朝他奔来。他再也顾不上什么形象,又迅速站起,扒拉在通风口处。他放开了声音哭。不是优美的无声落泪,更不是什么我见犹怜的低泣,而是那种乡野娘们儿似的鬼哭狼嚎。他扯着嗓子,朝外面嘶喊:疯子,蠢货,混蛋!我不想看到你,你去死吧!我要杀了你!你给我滚…… 可鸣人还在呼唤着。他已经落入了包围网中,这样肆无忌惮的喊声无疑暴露了他的方位。趁着埋伏的忍者们还没出手,他争分夺秒地朝佐助的方向奔去。自然,这些忍者是追不上他的。不过从楼下的空场地到佐助的牢房也不需要花太久,他能和佐助相处的时间并不长。 鸣人从没有墙的那面走来,目光毫不犹豫地落在佐助身上:“佐助,我想来看看你……今天我远游至此,就是为了你。” 佐助的五官还拧巴着,哭泣使得他声音都变细了。当鸣人就在他面前时,他没有再骂:“你快走,这是他们要捉拿你的陷阱!我没得绝症,甚至连小感冒都没有患过。我像是容易得病的人吗?你这脑子怎么就不会思考呢?你……” “那太好了,太好了……”鸣人夸张地喘着气,使劲儿地咽了一口唾沫。 佐助恨不得朝他的脸狠狠来一拳。然而,当他伸出手去触碰鸣人的脸时,却只是在这张皮肤粗糙的脸上留下一记堪称温柔的抚摸:“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太阳这么亮,风也很大,这种环境对藏身不利,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他冲佐助眯眼一笑,露出两排齐整整的大白牙:“不打紧。太阳和疾风都是我的兄弟,就让他们造个够吧。” “鸣人……” “我买了好多东西来看望你,”他把两个大袋子放在佐助脚边,开始如数家珍般列举起来,“牛奶,汗巾,恐龙玩偶,感冒药,去痰清嗓的茶药,水果,零食,拉面,保养品……还有一个我准备的小礼物,都是给你的。我真的好担心你生病,所以这个袋子里全是……” “混蛋!”佐助如此评价他,“什么都不是的吊车尾,十足的混蛋!” “为什么?” “因为你该带的是忍具,是卷轴!不是这些!为什么……” “看到你平安无事,我就满足了。”此时此刻,放下了两个购物袋的鸣人鼓起勇气,伸出双手,将他拥入怀中,“我在村外的小巷遭遇了佩恩,佩恩的真身其实不是我的敌人,不过这件事情说起来太复杂了。我的伙伴把佩恩伪装成和我相似的模样,做出被炸死的假象,所以你看到的那些新闻都不是我,放心吧……如果不这样做,我根本没有机会深入敌方巢xue。虽然没有用假死骗过对方,但此时我竟然觉得并不可惜,反而有点庆幸,不然我根本没有机会来见你,更不可能拥抱你。你能为我而流泪,我感到很荣幸……” “我听到了脚步声,他们来抓你了,你快回去……” “我是野狗,我没有可回去的地方。我在孤独地漂泊着。但如果我远游归来,能看到你健康的笑容,那么一切的付出和遭遇都值得。为此,我漩涡鸣人即使下地狱,也在所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