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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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重生 坐在孫策床邊,孫權皺著眉焦慮地看著因受傷昏迷兩天的兄長。 他們兩天前在牛渚營大敗劉繇,回程時周瑜被人從後襲擊,孫策想也沒想就上前替他yingying擋住了,頭部被擊傷一直昏迷不醒,隨軍大夫也找不出原因。 在兄長昏迷的這兩天,孫權衣不解帶待在他身邊細心照料著。此時見孫策以往色澤紅潤的唇變得乾燥蒼白,就用布巾沾了些清水,輕輕把唇沾濕。 孫策雙唇隨著他的動作而微啟,露出緋紅的舌尖,唇的觸感也很柔軟,沾過水後十分潤澤。咬了咬下唇,孫權不其然紅著臉,心跳得有點快,微微別過頭讓自己的視線不要落在那雙唇上。 待心跳稍微平伏過後,孫權才別回頭凝望著孫策的臉。想伸出手去輕撫那挺直的鼻樑和那高聳的眉骨,但最終卻沒有,只能用眼眸逐分逐分描繪著兄長臉部優美的輪廓。 正午的陽光透過軍帳的隙縫照射進來,一縷光照在昏迷的兄長身上也打亮著他的臉。 這情境讓孫權憶起兒時的時光。約莫是他七八歲之時,父親還健在,各地群雄卻已蠢蠢欲動,烽煙四起。唯獨兄弟二人彷彿還未知天下將大亂,孫策仍帶他到處遊玩,玩得累了就躺在後山的草地上。 孫策口裡叼著一根草,雙手放在腦後腳翹起,臉朝藍天愜意閉著眼,勾著純淨笑容的唇角因太陽照耀而閃著光。自己則俯臥兄長身邊,雙手托著下巴,默默地看著他沐浴在陽光中的臉。 孫策比他年長七歲,卻不嫌棄自己年幼,躺在草地上跟他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著話,比如說說頭頂的那片雲是什麼形狀,又比如老師都教他念了什麼詩,他又學會了寫什麼字。 孫權到現在還記得兄長那無憂的笑聲,鈴鐺似的清脆又無瑕,而他那純淨的笑是他看過最美的事物。 可是,那些笑聲和時光都已變成了回憶。 自周瑜出現後,孫策眼裡從此只有他一人,一直圍著他轉,而自己也只能退居他在身後,悄悄地看著他的背影或偶爾用眼角偷瞄他的側面。兄弟二人也再沒有躺在草地上看著白雲聊著天,那些美好的時光一去不復返。 就算在周瑜離開孫策前往丹陽的那些年,孫權也未能找回昔日的位置,因孫策日日夜夜練武或看兵書,又或與別人談他不懂的事。 一個夜裡,兄長在軍營裡仰望著夜空,說他想要變得強大。 「這樣,他才會看得起我,才會願意留在我身邊,共創大業。」嘴邊依舊勾起了笑容,眼眸裡載滿了星空,同時也載滿了落寞。 看著孫策的側臉,孫權內心慨嘆,倘若那痴情的目光能停留在自己身上片刻,或那份情深能分自己些許,他願意用一切來交換。 孫權不久前才釐清自己對兄長的戀慕之情。他自少就仰慕孫策,自懂事以來就像一條小尾巴般跟在他身後。孫策去哪他就跟去哪,孫策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 父親死後,年僅九歲的他不顧娘親反對也執意與兄長一同前往壽春投靠袁術。他什麼苦也不怕,只怕沒有了孫策。 孫策是全天下最好最完美的人,強大又溫柔,堅毅不屈,俊美不凡,在他心目中有如天神般的存在。尤其是在樹林裡策著馬的樣子,陽光照在他五官與身上,就有如從天而降的戰神。 孫權初時還以為這種心態是對兄長的崇拜和依賴,再也正常不過。 可是此刻少年十五十六時,孫策卻不時入他夢裡與他纏綿繾綣,夢中的他美麗得過份,以致夢醒了也無時無刻擾他心神。每次只要站在兄長身旁,甚至只要聽到他的聲音,孫權也會心如鹿撞。 這種在內心洶湧的愛與慾孫策永不會知,而那完美的人永遠也不會屬於自己。 孫策早已心有所屬,儘管那人對他不屑一顧。這些年來,孫權在兄長身邊看著他如何為情所困,那鈴鐺般的笑聲如何淹沒在那份求而不得的深情中。 「嗯......」一聲細細的聲音響起,在寂靜的軍帳中卻顯得異常清晰,打斷了孫權的思緒。 他立即驚喜地湊上前:「哥,你醒了?」 躺在床上的孫策先是緊皺著眉半晌,然後緩緩半睜開眼看著孫權片刻。過了不久又再閉上眼,應是適應眼前的光,深深呼了口氣才再次睜開眼看著他,雙眼帶點茫然,像找不到焦距。 「你感覺如何?」孫權輕皺眉眼帶擔憂地追問,手也不其然搭上孫策的肩。 孫策仍輕皺著眉茫然地看著他,良久才慢慢環顧四周:「我......我在......哪裡?」昏迷兩天滴水未進,聲音十分沙啞。 孫權立即快步離開床邊,回來時端著一碗水,再輕扶著頭還纏著布的孫策慢慢坐起來,讓人靠在自己胸前喝水。 待清水滋潤了孫策乾涸的喉嚨後,孫權才輕說:「我們在牛渚營,傷口還痛嗎?」 孫策聞言抬頭看了他良久,帶著遲疑慢慢地開口:「權......權弟?」 孫權點了點頭:「哥,是我。」 看著孫權的眼裡仍一片茫然,然後竟伸出手撫著他的臉,另一隻手撫上他的胸膛,眼裡帶著萬分愕然與不可置信,眼眸裡流溢著光,重複地喚著:「權弟......權弟......」 然後又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半晌,爾後再次抬頭:「你真是權弟?」顫抖的聲音中帶著點不能自抑的慌亂。 抬著頭的孫策與他靠得很近,被溫暖的手掌撫著臉和身體讓孫權心怦然亂跳,而那眼眸裡從未表露過的無助茫然亦讓他心裡生出了一種異樣的憐愛,想伸手抱緊著兄長安慰。 強行壓抑著這衝動,孫權控制著自己心跳和急促的呼吸,動也不動讓孫策撫著他的臉和胸口,唇抿緊著。 良久孫策握著他的手,定眼看著,姆指不停輕撩著他手背,口卻喃喃自語:「......我竟能碰到你......」 就在孫權想追問時,孫策卻突然抬頭,看著他帶點猶豫地問:「你看得到我?」 「你怎麼了?」孫權皺著眉問。 雖兄長已醒過來,但他反常的反應讓他禁不住擔憂起來,怎麼兄長像丟了魂般,莫非被傷了頭失了憶或失了智? 思及此孫權就輕扶著孫策,讓他靠著床頭的牆坐著,然後站起來:「你先別動,我把大夫找來。」 就在他離開床時,孫策伸出手緊握著他的衣袖,力度之大讓他衣袖也折皺起來。孫策用另一隻手扶著額,痛苦地閉起雙眼,輕輕喘著氣,又令孫權緊張得直皺著眉。 只聽孫策茫然地喃喃說著:「牛渚營......牛渚營......劉繇......劉繇......興平......興平二年......」就彷彿硬要從記憶中搜括出什麼。 孫權見兄長的反應,都不願再等,立即飛奔出去,把思緒混亂的孫策留在床上。 就在孫權把大夫找來時,孫策仍呆坐在床上,只是床邊多了一人。孫策目定口呆地看著那人,表情更為茫然。 二人就這樣對望著,讓孫權的心沉了下去。 周瑜眉頭稍皺看著床上的孫策,後者只愣住看著他,一動也不動。陽光自帳篷的隙縫透入內,照得孫策身上像籠罩著了一層光,帶點虛幻,黑色的眸子因陽光照射閃著動人的光,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周瑜。 過了半晌,孫策才緊皺著眉閉上眼,提手按著眉心,重重嘆了口氣:「怎麼又是你?」語氣中有說不出的疲憊與厭倦。 周瑜聞言緊抿著薄唇,眉頭皺得更緊。若不是孫策為救他受傷,他才不會聽到他醒過來後就立即走來查看他傷勢。 平日孫策在他身邊纏繞,就不是想自己看他一眼嗎?他現在主動來看他,就理應感動萬分,何以說得是自己在煩擾著他?再者,他周瑜何曾受過孫策這樣的對待? 從鼻子裡冷哼了聲,就在說出尖酸的話前,孫權冷冷的聲音從背後響起:「公瑾兄,還是先讓大夫替哥哥看一下傷勢吧。」 孫權走過去坐在孫策身旁,輕輕扶著他僵硬的肩膀:「哥哥昏迷了兩天,興許還未清醒過來。」 孫策此刻才放低手睜開眼,身體輕靠在孫權身上,然後別過頭抬眼看著弟弟久久不動。 看了看孫權,視線又落在孫策的側臉,周瑜慢慢點了點頭,聲音有點冷地說:「告辭。」 在離開孫策軍帳前,周瑜還是稍稍別過頭用眼角瞄了一下仍呆滯看著孫權的孫策。他從沒有這樣回頭看過孫策,但總會感到他目送自己的目光。可是如今他回望,那視線卻沒有落在自己身上。 走回自己的軍帳,周瑜的心有點些微的堵住,說不出為何。孫策剛才看他的眼神十分陌生,往日載滿情深的眼眸只帶著驚愕與茫然,到後來的眼神又像是有著說不出的厭倦。 搖搖頭,或許他頭受了重擊,昏迷了兩天一時還未清醒,才會這般反應。 回想起孫策衝前擋在他身後時的情景,周瑜微嘆了口氣。他內心清楚孫策救他也是不求回報,但他實不想欠他任何恩情。 他們二人之間,不拖不欠或許是最好。 在另一邊廂的孫策軍帳內,大夫在孫權緊張的注視下替孫策仔細地查看著傷勢。外傷已沒大礙,頭部傷口亦早已止血,只是神色仍然呆滯。 大夫說孫策頭部受硬物襲擊致傷,記憶或會一時混亂,只要稍作休息,就會痊癒。孫權聽到這番話後才稍微放心下來。 大夫走後,孫權只靜靜坐在孫策身旁,不作一聲以免擾亂他思緒。 孫策維持僵直的姿勢呆坐在床上快一個時辰,孫權也在他身邊坐了一個時辰。突然之間,彷彿想起了什麼似的,孫策伸手把衣襟扯開了,露出結實的上半身。 這動作嚇著了孫權,連忙抓住他的手:「哥,你怎麼了?」臉卻微微紅了,眼也不知應放在哪裡看。 只見孫策撫上自己的心口,在前胸緊握著拳頭,眼看著孫權,眼神逐漸由茫然回復以往的澄明:「權弟......」聲音帶點顫抖:「我做了個夢,一個很長很長的夢......長得分不清眼前是現實還是夢......」 他看著孫權眨眨眼,勾起了笑容,手握上了他的手:「不過不要緊,夢醒才算吧。」 被孫策握著的手心有些冒汗,兄長已很久沒有正眼看他,也很久沒有跟他露出過這麼好看的笑容。 孫權怦然心跳,但還是開口問:「哥,你還記得發生什麼事嗎?」 孫策想了想才點頭,唇邊笑容加深:「我們......我們在牛渚營,攻打劉繇,我中途被人襲擊。」停頓了一下再說:「如今是興平二年,權弟你今年十五,而我......今年二十二......」那笑容有點難以形容,像是感激,又是釋然。 定眼看著孫權,孫策突然湊前伸手緊抱住他,頭也依在他肩膀上,低低暖暖的呼喚聲從肩上傳來:「想不到竟還可再見你,今回定會好好珍惜,權弟。」雙手再收緊一點,加重了擁抱的力度。 被突如其來擁抱住的孫權有點不知所措,良久才提手回抱著兄長,感受著他溫暖的身體。 孫權想道或許孫策一時還沒有清醒過來才會這般,可是這種親密與溫馨,借來一刻也好。 感受著兄長傳來的心跳,孫權那優美的薄唇翹起了,勾起一抹滿足的笑容。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