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花径不曾缘客扫 天光依旧向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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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严小娘子不肯从命,前前后后又受了有五六十板,听说,”连翘促狭一笑,压低声音道:“连那里也挨上了呢。” 连翘是分到她身边的婢女,才十一岁,圆圆脸上还透着几分稚气。她伏在悬黎床边叽叽喳喳的,枯燥的养伤生活也添了几分趣味。 “又嘀咕什么呢,一天到晚没个正形儿。娘子的午膳还不曾送来,你去催一催。” 领头的婢女芳树进来轻斥一句。她性情严厉,虽没说什么重话,一身气势就无端让人畏惧。连翘显然也怕她,忙吐吐舌头告退了。 芳树才走到床边来扶悬黎起身:“娘子待下宽和,也不该松了院里的规矩。下人们多是欺软怕硬的,就怕他们不但不感念,还要把您看轻了去。” 悬黎顺着她的力道半跪起来,手肘撑在床头的小几上,回头莞尔道:“这不是还有jiejie唱白脸儿嘛。” 秋阳如点点金屑,跳跃在她清黑的鬓发上,肌肤透出春雪般的晶莹。一双美目向上弯起,碧蓝瞳子倒映着天穹,竟比天光还澄澈几分。 自诩稳重的芳树也被她看红了脸,有些懊恼又有些骄傲。看吧,到底是她有福气,跟上了这样一位主子,何愁没有扬眉吐气的那一日? 姜良人的姿色放在宫中都是拔尖的,只消和大王见了面,恩宠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悬黎自行解了亵裤,露出娇红薄肿、粉嫩如莲瓣的裸臀。花心里还埋着一点苍翠,芳树用帕子垫着手,小心翼翼地把药玉拔出来。 婴儿手指粗细,三寸长的一根,褐色的药汁大半已被吸收,露出玉质本身的碧绿。她把这支收了,又换上一支浸过新药的。 后头那处虽不像前面有重重关窍,被这么摆弄也是滞涩而狭隘的。肌肤先接触到药汁的清凉,然后是玉的温润,花蕊乍被撑开痛得她一懵,一股热流忽然直击脊柱。不等她反应过来,那药玉已穿花寻路往竹林深处去了。 指尖在几案上握得发白。悬黎捱着这难言的滋味,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芳树年纪较长,见识也多些,右手动作不停,左手按住她的腰宽慰:“娘子且忍一忍,就快好了。” 换过药玉,臀瓣上还要再抹一层脂膏。才打开一个银平脱鹦鹉衔花纹盒子,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嚣。 衣裙窸窣、步履纷杂,像数不清的虫豸向一处汇聚,像黄沙打着卷儿掠过莽莽林原。忽而万籁俱寂,刹那间她的耳力敏锐到不可思议,清晰地捕捉到了轿辇落地时那轻轻的一“咔”。 一个不男不女的嗓子高唱道:“萧王殿下到——”悬黎手一软,银盒咕噜噜滚落到地下。 桂园在王府西北,是三路四进的一所大宅。头一进供女眷受训用,青瓦白墙,朱红庭柱。往后便只是寥寥住着几个司寝宫女。三五身青碧衣裳跪在廊下参拜,乍一看像雨打落叶,萧瑟得紧。 李韶摸摸鼻子,不知怎的就想起谢六那一屋子粉晕香浓来。 谢衡年纪不大,像姜氏这样的贵妾已娶了七八个,多是些没落士族和小官家的女儿。头回做新婿的滋味,谅他自己也不记得了。 记得又如何,难道还要学夫子“敏而好学,不耻下问”不成?李韶摇摇头赶走这些乱七八糟的想头,暗暗唾弃了自己一回。 这样的女子就如衣服一般,穿一次就是上上荣宠,浣一次就算青史留名。试件衣裳罢了,何必张惶。 何况他今日可不是来赴巫山云雨。这个姜氏,仗着几分小聪明就敢在自己眼皮底下浑水摸鱼,也须得狠狠敲打一番。 眼下时局敏感。王府里无所谓多一个衣锦缀玉的漂亮人偶,却容不得自诩聪慧的女子再生事端。 李韶缓缓松开扶手,金涂银叶棕榈上嵌入数枚指痕,日光移过,两道月牙儿幽幽地闪。 芳树手忙脚乱地给她翻找衣裳。“萧王喜欢安静肃穆的颜色,娘子穿这件可好么?” “萧王……”她不自觉地呢喃,心底里一个声音在回答她,萧王李韶,是圣人第七子,是天家尊贵与谢家兵权的纽带,是朝野上下人人称颂的少年将军,还是……她的主君。 素昧平生、甚至还可能对她心存厌恶,一句话可以定她生死,还注定要让她侍奉一辈子的主君。 几乎来不及多想什么,那迅疾如雷电、疏阔如秋风的脚步,已卷着繁霜走到了堂上。明间与内室只隔一道白纱屏,她一抬头恰看到一段挺拔劲瘦的腰身。 电光火石间她只来得及喊了一声:“殿下止步!” 那身形晃了一晃,还真就停住了。 李韶看看身后,是一幅工笔仕女游春图,一张乌木螺钿栅足几,越瓷瓶里插两枝新桂,花蕊里恍惚还有露水。再回头看看身前,正是一架白纱板座屏,隐约能看见床帷和一坐一立的两个人影。 李韶看自己身上,确是紫袍金带一身亲王服制,看侍从也俱是熟悉面孔,这才松一口气,问:“此是何处?” 侍从摸不着头脑:“是姜娘子阁中。” “姜娘子是何人?” 侍从更茫然,中有一个机灵些的宦者大着胆子上前一步,应声道:“是大王新娶的妾室。” 李韶嗤笑一声,提高声音喝道:“姜氏,你可听见了?孤竟不知萧王府中,有妾室让主君止步的道理!” 迁延片刻,悬黎已心神初定。不理会芳树惊恐的眼神,理好了衣裳,就在榻上拜道:“姜氏叩见殿下。《礼》有言,妇人貌不修饰,不见君父。仓促不及调妆,不敢以病容污殿下尊目。失礼之处,妾先请罪。”说罢又叩了一首。 巧言令色。李韶冷哼了一声不予理会,抬脚便往里走。悬黎又高呼了一声“殿下——”,声音凄切如啼鹃。 孤又不是洪水猛兽,为何如此拖延不肯相见?李韶摸不着头脑,又回头把宦者令瞪了一眼。 不先让她出来跪迎,还等着孤亲自去拖? 宦者令缩着肩膀直往后躲。 李韶一甩袖子,倒想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依言停住脚步,嘲讽道:“面君是不成体统,请罪倒可以蓬头垢面?孤看你这个罪,请得也不怎么诚。” 悬黎也不指望真能阻止他进门,不过拖延一二,为初次见面添一些波折而已。须知龙子凤孙每日供膳三百余品,可按部就班吃到嘴里的,最不值得惊艳。她被迫在榻上接驾已是过分平庸了,再不吊一吊胃口,还怎么做与众不同的那一人? 悬黎只是世家庶女,也不会对一道珍馐念念不忘。可用了数个清晨去收集、埋在梅花下的一瓮新雪,却能被她珍藏数年,心牵念又不敢开。 她在榻上跪直了身体,双肩下沉,脖颈便如白鹄似的修长。一点恰到好处的水光蜿蜒而下,停在她削玉般的锁骨上。 “妾为姜姓女,生来便是有罪。殿下訾责,妾也不敢分辨,只请您——” 李韶就在此时冲了进去,正对上那双水光盈盈、幽蓝如瑟瑟珠的明眸。 浩浩如星河夜垂,湛湛如青天凝碧。他看到了瞳孔中倒映的自己,看到他手中霜锋寸寸冰裂,然后砰的一声炸开,于天光尽处,落了满头的新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