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上司是我前男友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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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大人语气虽还温和,话锋却犀利起来,梁虎的鼻尖上已经沁出了细汗。 “我直说吧,”沈延对无意义的话一向听不下去,“今日一早,顺天府来叫人去河边看尸首的时候,两位怎么没去?以至让一个新来的主事接了这案子。” “下官和方员外那时都要提审犯人,才由柳主事出面。” 梁虎很是镇定。 方钰眉头紧皱,抿着唇没吭声。 “是吗?什么案子这么重要,必须那时提审犯人?” 沈延眉毛一挑。 “回大人,是刘大杀妻案,那刘大一直嘴硬得很,今早狱卒说他要松口了,下官怕错过时机,便赶忙提审了他。” 梁虎早就想好了应对,为了将此事做真,他还真将那刘大提审了一下。 “哪个刘大?是槐花胡同的刘大?” 沈延即刻问道。 “……是。” 梁虎脑后的筋猛抽了一下。 刑部待结的案子那么多,在诸多的凶杀案里这根本就是件极普通的案子。他没料到沈大人竟然连人犯家住何处都记得这么清楚。 况且,他才上任两三日而已,那么多案件他怎么记住的? “梁主事,”沈延的眼中寒意更甚,“刘大昨日就招供了,时辰、地点、作案方式俱全,已经到了该量刑的时候,你今早又是在审些什么?” 梁虎实在没料到会在这些细节之上被戳穿,不禁吓得一哆嗦:“大人,下官是……下官是想……” 沈大人是他上司的上司,他的仕途全攥在人家手里了。 方钰见他还不认错,使劲戳了戳他,又拱手对沈延道:“大人,今日之事,下官二人身为前辈却将棘手的案子推给柳主事,实在该罚,下官恳请大人处置。” 沈延眼中的凛然之意这才稍稍退了些。 “叫二位来也没有旁的意思。从前衙门里如何我不知道,不过如今我既做了这刑部侍郎,便容不得那些同僚之前互相倾轧的事。毕竟这整个刑部上下,荣辱一体。日后还望二位多多警醒,不要再有下次。” 方梁二人已是浑身酸软,听他给了台阶下便连连应诺,略表决心之后便告退了。 梁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这层院子,待一颗心终于定下来,身上已经出了一层黏汗。 “老方,你说这沈大人的脑袋是什么做的?咱们每日审的犯人这么多,又不会一一报给他,他即便要来了证词自己看,那内容也是繁冗复杂。他怎会记得如此清楚?” 方钰瞥了他一眼,抬手点指:“你呀!我这回可是被你连累了。” 他甩了甩袖子,自己走到前面去了。 ** 刑部并不只河神案这一桩案子,除了查此案,柳青还接手了四五宗各省的清吏司移交的案件。她从前在大理寺只做复核,如今自己断案,一切证据都要自己整理,又加上她才上手,速度不免慢了些。待她将这几桩案子处理完,已到了傍晚。 她收拾好东西,出门在街上吃了碗面,天色便已经暗了。她望了望天,朝着玉沉河的方向走,既然案发都是在晚上,也许有些线索是白日里发现不了的。 才走了几步,她忽然想起一事,便又在路边摊买了几块大米糕,包好了拎在手里。 月似金钩,微微颤颤地挂在枝头,几片灰蒙蒙的浮云飘飘荡荡,路上时而昏暗时而明亮。来福从这棵树飞到那棵树,一路哇哇地陪着她。 柳青先按打更人所述的那三人落水前的路线,从河堤的尽头一路走到河边。此时还是一更天,路上人烟稀少,天色沉静,全无什么异常之处。 她又按打更人打更的路线走了一圈,也未发现什么。离着不远处是那座小小的河神庙,打更人那日为了避雨曾在河神庙里待过一会,她便也走进去看看。 庙里灯火明亮,所见之处不过是孤零零的一座神像和四周老旧脱漆的柱子。柳青在庙里走了一圈,觉得一切皆是普普通通。 看来这样是找不出什么了,明日要仔细问问那些落水者的家人,将落水者常到之处逐一排查。但这样一来,三日怕是不够。 她心里颇有些忧虑,一路走到河堤上,将买来的米糕掰成小块放到河堤上的那些小土洞口。 吱吱——白日里出来过的那些硕鼠片刻便跑了出来。 “你倒是个说话算话的,不枉我们帮你。”早上与她对话的硕鼠对她还算满意。他只探了半个身子在洞口,一脸警觉地瞧着她肩上的来福。 “自然,你们好好吃吧,我走了。”柳青淡淡笑道。 “你好像不太高兴啊?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弄不清这条河究竟是怎么回事。” 柳青说着话,随意往河里一望,突然发现河面上映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爹爹?!” 她站起身来走到河边,揉了揉眼睛再看。 第6章 千万别松口 几年来柳青一直想不起父亲的模样,如今竟是如此真切地看到了他。 他仍是穿着那件二品绯色的补服,胸前插着那柄匕首,浓稠的鲜血缓缓淌下,染红了整个河面。 柳青告诉自己这大抵是幻象,毕竟若面前真有这么一滩血,她早就昏过去了。可是她已经太久想不起父亲的样子了,如今他清清楚楚地出现在眼前,她忍不住想要靠得再近些。 父亲似是有话要说,却发不出声音,他颤抖着一只手指向一侧,柳青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河面里竟缓缓现出另一人的身影。 那人一身华服,通身的气派,看上去非富即贵,只是水波荡漾,看不清他的容貌。 难道是父亲在天有灵,要通过这个方法告诉她凶手是谁? 理智告诉她,应当不大可能,可万一呢?她承受整骨之痛,更名改姓,冒充男人拼死拼活地努力,所求不就是找到害他之人? 来福围着她扑棱扑棱地飞,又是叫,又是啄她的衣服,她却全然感觉不到。她往前探了探身子,仍是看不清水中那人,于是她又往前迈了一步。 在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双脚下的湿软泥土已经塌陷,她已经抑制不住地朝着水面扑了下去。 旁侧也没什么能抓住的东西。她吓得啊啊直叫,两只手在空中乱挥,可那股往下冲的劲怎么都收不住。 恰在此时,一只温暖的大手将她的手腕牢牢扣住。她这纤弱的身子被猛力一拽,即刻向后倾倒下去。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似乎踩到了一样软软的东西,紧接着后脑勺撞到了一个坚实的胸膛上。 咚的一声闷响,这一下撞得不轻。被她撞的那人似乎很是不悦,口中轻轻地嘶了一声。 这一通惊吓之后,她才完全清醒过来。她是不会泅水的,若是真的掉进去,怕就成了那第四具尸体了。 她越想越后怕,呼哧呼哧地连喘了好几口粗|气,两腿软得像面条一般。 “......柳主事,你还要倚着我到何时?” 冷淡的声线,不耐烦的语气,这声音太熟悉了。 柳青赶忙将眼里的泪挤出去,仰头望向那人。她此时的姿势颇有些尴尬,一只胳膊被他拽得笔直,头却抵在他的胸前,整个人就像条湿哒哒的棉被似的,全靠一只胳膊挂在他身上。 那人也正低着头看她。月色皎皎,轻柔的银光勾勒出他高挺的鼻梁,优雅的下颌,他身上带着一股熟悉的檀木香味。 只是他的脸正微微地绷着,显然心情不太好。 “沈......大人,多谢您出手相救。” 在她少女怀|春的年岁,在她连碰到他的手都会脸红心跳的年月里,她曾无数次幻想这样的意外,想着他会以何种姿势稳稳地接住她,满心关怀地问她是否安好。 然而时至今日,这一幕真的发生了,她却只觉得别扭、尴尬,他的眼里似乎也只有忍耐、没有关怀。 她想立刻直起身来,再也不要蹭到他,可腿上的麻软劲还没过,她只好佝偻着腰身一点点地扭转过来,那样子看上去极是笨拙。 沈延低头看了看,他一尘不染的薄靴上多了一个结结实实的泥鞋印。 这个柳青,看着瘦弱,一脚踩上来还挺疼。 他原想耗上三日,借此机会将这个沽名贪功之辈赶出刑部,但转念一想,案子总得尽早破,总不能任幕后的凶徒逍遥法外,累及无辜的百姓。 于是他办完公务后,又按笔录上描述的溺亡者路线步行至此,想看看能否找到什么线索。 谁知线索还没找到,就看到这个笨蛋险些落水。他虽不喜欢他,但总不能见死不救。不料救了他,竟还要挨他两下子。 “......柳主事,”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你三日结案就是这么个结法?这算什么,一了百了?” 柳青原本还想好好谢谢他,一听这话,却忍不住暗暗翻了个白眼。这人真是小气得很,从前怎么没发现。 “弄脏了大人的靴子,下官实在抱歉。方才下官是被幻象所扰,才险些落水......但下官也因此发现了一条重要线索。” 想来他这个时辰步行到玉沉河,也是为了找线索。 “是么,什么线索?若真有用,那我这一脚挨得也算值了。” 柳青撇了撇嘴,他现在说话老是这么噎人,几年不见他真是添毛病了。 “那打更人和三个溺亡者......” 她突然意识到他可能还不清楚她们白日里了解的情况,觉得该给他解释一番,“大人,这河里捞出的尸首虽多,但只有三具是与本案相干的,其余皆是......” “皆是陈年腐尸,与本案无关,” 沈延打断她,“直接说重点,你们白日的笔录我已经看了。 柳青又吃了一噎:“......下官一直怀疑那打更人和三位溺亡者都是受了幻象的影响,虽然下官不确定影响这几人的是否是同一种致幻之物,但这也许是个突破口。下官怀疑那河神庙内有致幻之物。” “何以见得?” “下官在今日的白天和夜间分别按打更人那两日的路线走了一遭,沿途全无可以致幻之物,唯有那座河神庙,白日与夜间有一处不同。” 沈望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仔细打量那座小庙,普普通通,全无什么特别之处。 “......难道是夜里点的灯?” “正是!大人既然来了,不如与下官同去查看一番?” 沈延纵有诸多可恶之处,到底还是个聪明的,和他说话不费劲。 沈延应了个“好”字,刚要移步,却又突然瞥见自己沾满泥巴的薄靴。 他有心当作没看到,可又实在过不了自己那关。他自幼早已习惯衣衫平整、鞋靴洁净。这么一个泥糊糊的鞋印留在脚面上,实在扎眼。 河边的草丛里横着一根断落的树枝,他两步过去,探手去取那树枝,想将泥剥掉。 嘶——一条细细长长的黑影嗖地蹿出来。 他只觉得手臂钻心的疼,略一颤抖,树枝落到了地上。 柳青已经走出去几步,突然听到动静,便赶忙小跑回来。 一条半步长的小蛇死死咬住了沈延的手臂,他使劲甩了好几下,那蛇却还是结结实实地挂在那,尾巴还缠上了他的手臂。 他伸手要去扯那蛇,却听柳青叫了声“且慢”。 “大人不可,如此一来,会将创面拉扯得更大。” 沈延皱了皱眉:“那当如何,也不知这蛇有毒没毒,拖得久了岂不是更危险?” 柳青走近了些,借着月色仔细瞧了瞧那蛇:“此蛇背部有四条黑褐色的纵向纹,前部有四行杂糅了红色的黑点,腹部还密布着棋格型的斑……这是红点锦蛇,水边很是常见。虽然很凶,但是无毒。大人方才怕是不小心惊了它,它才咬上来的。” “哦......” 沈延一听无毒,稍微放了心。柳主事说得头头是道,好像对兽禽之事知道得不少,难怪他和乌鸦那么亲近。 柳青凑得离蛇近了些,嘶嘶嘶地叫了几声。 那蛇瞧了瞧她,继续咬着没松口。 “你,你这是做甚?” 沈延从未见过有谁学蛇叫。 “下官听说,兽类若是觉得与人亲近,便会温和许多。下官就想学学蛇叫,让它松松口......不过看来没什么用,许是下官学得不像吧。” 柳青呵呵地干笑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