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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上司是我前男友 第17节

    可是脑海里那些永远抹不去的画面,就是止不住地涌上来。

    被扯|烂的粗麻衣裳、从她手中脱落的顶门杠、昏倒在地的那个人......

    所幸,她比他的jiejie幸运,逃过一劫,但那种恐惧和绝望似乎永远地住进了她身体的某个角落,难以根除。

    她闭了闭眼,哑声问道:“所以你和莲若设计了这一套计划,你提早一个月将摆摊的位置改到河堤上,等他们习惯你的存在,爱吃你的馄炖,再伺机下手?”

    “是。我用的幻药很是霸道,人吃进去后,只要稍加活动,便会显出效果,往日惧怕的东西如在眼前,人行动痴痴颠颠。他们就算不掉进河里,回去的路上也难免出事。但是他们一共四人,我只能一个一个地下手,所以至少要让他们先吃过几次,才不容易疑心到我头上。”

    柳青点点头,十几岁就能有这等心思,若是待他成年,恐怕官府衙门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这等天资,若是能好好上学读书,将来不论是走仕途还是做些旁的什么,都有一番远大的前程。

    可他既然手上沾了血,便再无以后了。

    “你恨那些人我明白,”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明白归明白,她还是替他难过、惋惜,“可是那白秀才呢,他与你无冤无仇,却白白死在你手上。你难道不会愧疚、后悔吗?”

    “杀那几个人,小民不后悔,他们该死。若是重来一回,小人一样不会放过他们。只是那秀才……小民对不起他,”少年脸上的怨气散尽,渐渐显出灰败之色,“不瞒大人,小民原打算将广德侯府那个畜生除掉之后,就去衙门投案,一命抵一命,小民把命还给他便是。”

    “白秀才的家人根本不稀罕你的命,他们只要他活着!”柳青淡淡道。

    同样,他即便将这几个纨绔子弟全都杀光,他jiejie也回不来了。

    她曾经无数次地想,若是那个害她家破人亡的人能让父亲、母亲和jiejiemeimei全都活过来,她可以彻彻底底地原谅他,什么都不计较,她这些年所受的苦,她可以全都不在意。

    只可惜,幻想便只是幻想而已。

    柳青离开这个小院的时候将那小姑娘也带在了身边。

    小姑娘乳名叫珠珠,少年自知难逃一死,被差役带走之前跪求柳青照顾珠珠。他总觉得柳大人虽是官,和他身份差得太远,但柳大人会答应他。事实也是如此。

    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meimei,原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他为jiejie报仇之后还可以带着meimei好好的过活,没想到竟是如此结局。

    柳青连自己都没工夫照顾,哪里有功夫照顾小孩子,可是珠珠如今孤苦伶仃,她又不忍心将她塞到养济院那种地方去,只好先让她跟着自己,等找到愿意领养的好人家再送过去。

    珠珠看着哥哥要被穿衙差服的人带走,虽不知是怎么回事,却知道哥哥一时回不来了,抱着哥哥的腿哭得稀里哗啦。哥哥满脸是泪地将她的小手掰开,握着她的肩膀,叮嘱她以后要好好跟着大人,不许任性。

    方钰得知柳青的审讯结果后,也带人缉捕了莲若。

    莲若原与那几个纨绔并无纠葛,只是她也曾有同样的不幸,听到珠珠jiejie的事,便好像看到了当初的自己。再加之她与少年一家本就相熟,便答应为少年通风报信。同为女子,她当初没有讨回来的公道,要帮她们讨回来。

    二品官见差事办完,似乎还想和柳青说几句,无奈珠珠还搂着柳青的脖子呜呜哭个不停,声音还时大时小,以至于柳青老是听他的话听到一半就得去安抚珠珠。

    他说了两句便不耐烦了,狠狠地瞪了珠珠的后背一眼,说了句“爷走了”,就踩着一股无名气上了车。

    方钰见柳青带着孩子,便将马车让给了柳青,然而柳青并不想让衙门的车夫看到她落脚之处,所以隔着一段路便下了车,抱着珠珠走进了漆黑的巷子。

    珠珠趴在她的肩膀上,已经睡熟了,她却很希望她醒过来,能跟她说说话。

    时隔数年,她以为她已经克服了对黑暗的恐惧,可是今日听说了珠珠jiejie的遭遇,她这么多年的努力似乎全白费了。

    身后脚步声响起。这么窄的巷子,若是有人对她不利,她根本无处可藏。

    她不禁加快了步伐,那人的脚步居然也快了起来,那必是跟着她的了。柳青完全慌了神,抱着颇有些分量的珠珠小跑了起来。

    第20章 搬兵

    巷子深处,总算浮起些昏暗的灯光。

    就快到师父家了。

    柳青力气小,抱着珠珠小跑很是勉强,突然脚下一绊,二人便朝前倒下去。她下意识地侧了身,将珠珠揽在怀里,自己咚地倒在地上。

    这一下摔得狠,柳青只觉得眼前发黑,钝痛难忍,一瞬间差点喘不过气来。

    珠珠突然从梦中惊醒,虽然有柳青在身下垫着,没摔到哪,但她一睁眼发现四处都不认识,还是吓得呜呜哭了起来。

    跟着她们的那人几步就追了上来,见珠珠还压在柳青的手臂上哭,赶忙把她抱到一边去,转身查看柳青。

    “摔疼了没?好好地跑什么?”责备的口气里透着心疼。

    柳青痛得直倒气,借着不远处的灯光才看清来人。

    这人一身莲子白的大氅,头上戴着四方巾,一张温雅的面庞上明眸皓齿,双眉还微有些弯,看上去脾气甚好。

    “……师兄,” 柳青终于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是……”

    她虽还痛着,却不想等着人扶,下意识地一撑地,禁不住嘶了一声。

    肘部钻心地疼,疼得她出了一身的冷汗。

    “你别动!” 齐铮蹙着眉蹲到她面前,握住她另一只胳膊向前一拉,利落地将她背到了身上……

    齐宅虽到处有光亮,却是安静得很,此时已经接进二更,各院的人早就睡了。只有来福见了她,飞过来在她脸上蹭了好一会。

    柳青见珠珠瞌睡,给她吃了块点心,就哄她睡了。

    她轻推了槅扇出来,见齐铮正坐在院子里,眉间微微蹙着。

    “让下人哄不就好了,你这胳膊还疼着呢。”

    柳青却嘻嘻笑着,故意扯到别的地方去:“是我不好,竟让太医院的院判大人久等了。大人今日不是休沐吗,去了什么好地方,这个时辰才回来?”

    齐铮看了她一眼:“随便走走。”

    他可是一整日都在家,是放心不下她,才特意出了巷子去等她的。

    她一个姑娘家,虽是扮成了男子,但这个时辰还没回来,总是不安全。

    齐铮将药箱拿近了些,又拉起她的袍袖查看。原本光洁又细嫩的手臂上生生磨掉了一层皮,一点一点地往外渗着血丝。她肘部关节的位置显得凹了些,想来是方才那一戳,脱臼了。

    他怕袖子蹭到她的伤口,小心翼翼地将袖子拉好,轻轻握住她的手肘感觉了一下。

    “这是谁家的孩子?”他低头问道。

    “是——”柳青刚要回答,忽然瞬间一痛,她的小臂已经被他精准地复了位,“是犯人家里的。”

    “你呀,就是心太软,连犯人家的孩子也管。”齐铮放开手,打开石桌上的药箱,小心翼翼地取了棉花和药膏放进托盘里。

    他看着托盘犹豫了片刻:“我让人来帮你上药。”

    别人都是粗手笨脚的,若是可以的话,他想自己给她上药。只是他既然知道她是女孩子,总是要有些顾忌。

    “那不必了,都这个时辰了,”柳青摆了摆手,“……就是我想让这孩子住上些日子,师兄你看行不?这孩子挺乖的。”她一脸讨好地瞧着他。

    师兄是师父的小儿子,师父不在,师兄答应也是一样的。

    “唉,行吧。”他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

    她原不必如此,她要养的孩子他怎么会推出去。

    “我命真好,遇到师兄这么好的兄长,就是亲兄长也不过如此啊!”柳青笑嘻嘻地连作了好几揖。

    “还笑,看那一下摔的,疼了吧!”

    师兄就是师兄,干嘛跟兄长混为一谈。他虽然一直扮演兄长的角色,却并不希望她仅仅将他视作兄长。

    “不疼不疼。”柳青声音里带着笑,暗暗咬着牙上药。脖颈上的虚汗还没干,就又沁出来了,耳后几缕发丝垂落下来,黏在她纤长白皙的脖颈上,显出些毫不刻意的柔媚。

    齐铮看了看她,默默地把用过的棉花收拢到一处。

    脱臼哪有不痛的,方才她那脸色可是白得像纸一样。

    不过她惯是如此的。

    整骨之术,割rou挫骨,药力褪去之后便是百刃穿体之痛。当年父亲怕她受不住,只肯分三年完成,她却说时候不等人,跪在父亲面前不起来,求他一年完成。

    父亲无奈,只好与她约定,若是她实在疼痛难忍,便要停下来,等个一年半载再继续。

    或许正因如此,她的屋子历来安静,从来听不到半点□□。他每每为她拆换细布,总见她两只手死死地抓着躺椅,青筋暴突,额发湿哒哒地贴在面无血色的小脸上,口里却一声也不吭。

    细布一换好,她整个人就像卸了劲一样,瘫软在躺椅上,可等他收拾好药箱,准备离开的时候,她又非要颤栗着坐直了身子,极认真地向他道一句“有劳师兄了。”

    他jiejiemeimei虽多,却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姑娘,然而父亲只说她是故人之女,让他日后都叫她师弟,其他的一概不要打听……

    “对了,你方才怎么跑起来了,都快到家了。”他方才就好奇这事,此时才想起来问。

    “唔……就是想早点回来嘛。”柳青手捏着棉花笑道。

    珠珠jiejie的遭遇,让她又想起了押送途中的事,所以一走夜路就心慌。当初她一棒子下去,那个欲行不轨的押差颤巍巍地倒在地上,也不知是死是活。她就是在那一日逃离了押送的队伍,成为了逃犯。

    她虽然对师兄放心,却也不想告诉他这事,白白给他添一分风险。

    “对了师兄,最近有什么新鲜事没?你给那么多皇亲国戚看病,总有些不寻常的事吧。”她赶紧换个话题。

    “……嗯,有倒是有,”齐铮知道她不想说,也不勉强她,反正她的秘密本来就多,“不过是信里看来的。我有个南京的朋友说他表妹一年前走失了,近日才好不容易寻回来,可是脸上多了许多疤。她家里人要给她抹药,让脸上的疤淡一些,她还不肯,说就这样最好。更蹊跷的是,那姑娘一见家里的小厮或者管事就死命地捂着领口,浑身打哆嗦,非要找个角落蹲一会,才能平静下来。家里人问她怎么回事,她就是不肯说。

    “我那朋友问我能不能开个方子给治治。可我跟他相隔万里,病人都没见过,我又怎能随便开药……”他边说边摇头。

    柳青案子看得多,一听这话就警觉起来:“那姑娘是南京人对吧?我听着这事不简单,等我将手头的案子料理完,去问问南京刑部有没有遇到过类似的受害者。”

    “你那么忙,可别cao心这个了,”齐铮叹了口气,“我看你们衙门的事也太多了,要不我让爹去找沈君常说说吧,让你轻松一点。”

    “不必不必不必。”柳青吓得直摆手,师父在三法司地位太高,他专程去替她说话,实在太过招眼。

    翌日,顺天府的人并没有来催柳青结案,大概是二品官打过招呼了。反正凶犯已经落网,结案也不是难事。

    相反,这回是柳青去顺天府找了二品官。

    他这个身份,她原也不指望一定能在顺天府找到他,不料里面帮她通报的衙差片刻的功夫就跑出来,请她进去。

    “……大人,事情的经过便是如此。那少年虽有错,但广德侯之子jian|污他jiejie在先,此案若要公平,不可只定那少年一人的罪,须得连同广德侯之子一同定罪。”

    柳青说得义愤,但二品官摇着扇子,似乎不以为然:“所以呢,来找爷做甚?”

    “……因此案大人全程参与,小人想求大人帮个忙。”

    二品官扬了扬下巴,示意她说下去。

    “如今能证明广德侯府三公子罪行的便只有他身边的小厮,下官想录他的口供,可是下官官职卑微,若下官一人去侯府,恐怕连门都进不了。所以下官……想求大人与下官同去。有大人在,下官定能进得门去。那小厮即便说谎,下官也总能找到漏洞。作伪证同样要受刑,那小厮很有可能招供。”

    他不是就爱掺和这些事吗,把他这尊大佛搬出来,看谁还敢拦路。况且他总是一副谁都入不了眼的样子,那让他去对上位高权重的广德侯,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哎呦,这会想起爷来了?” 二品官的嘴角又如往常一般噙着戏谑的笑,“别以为爷不知道,当初在河神庙的时候,你心里把爷骂了千八百遍吧?”

    柳青太阳xue突突地跳,就因为他,她差点丢了官,还险些没了命,连心里骂一骂都不行吗?

    “下官岂敢,下官这些日子跟着大人,不知长了多少见识,对大人的崇敬之心日益增长,当真是日月可鉴。”

    柳青已拿出了最丰沛的感情说这一段话。

    二品官扇子一停,嘴角的笑意渐渐晕开,一张俊美却高傲的脸显得亲切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