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番（14）

    沈佳仪细瞧了那屏幕一眼，瞬间被吓得惊呼一声，“等等，这是哪来的视频？是AI合成的？”

    “不是啦，是最新一场的巴黎时装秀，干~帅吧，他现在是我收藏夹里位列贵人的男人了~”

    大家说笑起来，“怎么，陛下迟迟不立皇后，是有什么心事吗？”

    也有人在蹲她的瓜：“佳仪你快说，你快说啊！”

    沈佳仪把那画面拉大，看了又看，又想起突然变成暴发户的大坏狼，默默咬紧了后牙槽。

    可朋友在场，她反应很快，嘴角抿出个笑来，“我逗你们的，嘿嘿。”

    大家当然是大失所望，“骗人，肯定有瓜！”

    “没有~没有呢~”

    “啊啊啊啊啊你快说！”

    沈佳仪应付掉朋友们的缠问，再吃那些美味的烤rou时，心里的情绪也慢慢复杂起来，竟然有些难过。

    路西法回到了高位，她本该为他感到高兴，可是……

    朦胧的夜色里，她坐在小院子里纳凉，仰头看着黑漆漆的夜空，眸底沉了重重的心事。

    树叶窸窣几声，一只通体黝黑的大狼踱步而出，森白的獠牙间叼着个莹绿的网球，夹着尾巴蹭到了她身边。

    女孩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凛冽的狼毫在月色中披上层冷光，漂亮得不像话。

    他是一只小狼狼。

    狼，本该生活在广袤的荒原，不该在这复杂诡谲的人类社会。

    沈佳仪揉了揉狼软软的脸颊，“你要是只小狗就好了，我可以，一直保护你。”

    少年揽过她的肩背，压她在他结实的胸膛前，“佳仪，不要不理我。”

    “路西法，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路西法沉默了一瞬，很快接上她的言外之意：“我不喜欢那个职业，我不想提起。”

    “路西法，你已经很棒了，模特在人类的世界里是很顶端的行业，而且收入很高，比你之前打黑拳要好上太多，你才来不久，就能走到这里，你真的已经很棒了。”

    她摸了摸小狼的脑袋，看他眸底应上层温暖的光泽，可眉眼间依旧携着压抑。

    “可是，我很担心你啊，”她叹息一声，“网络的曝光，可以提升你的名气，提升你的身价，同时也会惹来许许多多的非议。”

    “路西法，你没法让所有人喜欢你，追捧可能使人膨胀，而贬低和责骂也会令你难过……我很担心，曝光之后你会丢掉自己的私生活，甚至被人发现你狼人的身份。”

    “狼狼，你那么敏感，细腻得像个小姑娘，要是看到一些不好的评论……”她的心口绞痛起来，她最最害怕的事，就是小狼难过伤心，甚至只是虚妄的预想，都会切实地难过。

    情之深切，她对他近乎称得上是宠溺，可因为自小的环境教养，这种宠溺以一种极为温和的方式呈现给他，对于狼来说，有时便会显得寡淡。

    “所以你今天与我划清界限，在你的朋友面前，都不愿意承认我？”

    他听见了。

    沈佳仪一惊，想起他惊人的耳力，解释道：“对不起，但我不清楚你们公司的规则，不知道可不可以……公开我们的关系。”

    路西法沉默地看着她。

    “是真的，你来这里的第一天，我就想带你见见我的爸妈，这在我们这边，是很隆重的事情，像订婚前的准备。”

    他突然惋惜不已，突然明白自己当初拒绝了什么。

    狼狼苦下个小脸，抱着女孩的腰，小声控诉，“可是你，佳仪，为什么不能大大方方地说爱我？你根本没说过几次，我一只手都数得过来，都是我，每天睡觉前粘着你说爱你。”

    在街上也不肯跟他亲近，在外面也不肯让他搂搂抱抱，像在避嫌一样。

    “我……”她一时语塞，皱了皱眸子，“对不起，狼狼，我只是不习惯那样。”

    她的爱意总是藏在行为之中，为他瞻前顾后，为他担心为他筹谋，为他去做很多切实的事情。

    她敢为了他捧起血淋淋的人头，也可以为了他慷慨赴死。

    可却忽略了平日里，小狼的安全感。

    不宣之于口的爱意，实践在行动之中的爱意，于当年的伊比如出一辙，她那时大概也是难过的吧。

    好愧疚。

    她眸子蒙上层水雾，揉了揉少年的黑发，“路西法，我不需要很多很多的钱，也不需要你有多高的地位，我只要你安安稳稳的，一直陪在我身边，我只要你。”

    她是真的怕了，狼似乎总是命运多舛，她捞了他那么多次，也担惊受怕了那么多次，自己捧着石头傻乎乎地等了他三年……万一他卷进权贵的漩涡，万一他被扒出非人的身份，万一他被送上科学家的实验室……

    他们决计没有再来过的机会。

    她不想，一点也不想失去路西法。

    多么相似，宿命好似转动的轮盘。

    曾经伊比压制着她，不准许她碰女巫的东西，如今她竟然也妄图这样对待路西法吗？

    她不想这样。

    小兔子窝在他的肩头，他感受到肩膀的衣料湿热一片。

    她哭了。

    “佳仪……”他喃了一声，话还没说出口，便见她从他肩上抬起头来，小手擦了把眼泪。

    “好吧，其实我也没有很担心，人就活这一世，你想要什么，就去追求，平庸根本配不上你。”

    他觉得好笑，指腹蹭过她的鼻尖，“别把你的公狼想得那么没用，佳仪，我也说过我不喜欢那个职业，我不喜欢摄像机给人的窥视感，我只是为了赚快钱，所以，不要担心我。”

    他唯一害怕的，不过就是怕她知道他是如何搭上这条资源的，沾上人血的事，他总不希望她知道。

    可她听了只觉得更加心疼，抚摸着狼狼英俊的眉眼，“狼狼你……”

    路西法握住她的手，“我会找到其他出路的，我会把你养的白白嫩嫩，让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一瞬间，她又眼泪汪汪了。

    她都不敢想，要是路西法一只狼生活，该是个多么潇洒快活的小公狼。

    一定是路西法还没有适应。

    她擦干泪水，“你要是肯被我养着，我们一定会轻松很多，可惜你不想。”

    狼闻言轻笑一声，“是呢，我不想，我想和你光明正大地站在一起，我要你拿我当丈夫对待，而不是脆弱无用的宠物。”

    她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一只顶天立地的小狼。”

    说完，她搂住了他的脖子，在他额头落上一吻，“路西法，我很爱你。”

    他咧出个笑来，少年殷红的唇畔勾起狡黠的弧度，露出尖尖的牙齿。

    “我也会努力，努力与你相配。”他握住她的手，眸色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

    呜呜。

    她要掉小珍珠了。

    他漂亮的手指温柔地抹去她眼角的泪花，“乖啦，不哭，有什么好哭的呢？”

    “你本来不需要这么辛苦，也不用做这些自己不喜欢的事……”她抽泣一声。

    路西法咧出个笑来，“别这么想，你要是实在心疼我——”

    狼凑到她耳边，小声喃着，“就在床上稍微配合点，让我尽兴嘛。”

    “你——”她软软地怒了一下，但并没有什么用，反倒被小狼扣住手指，拉她朝遥远的夜色里走去。

    “去哪里，路西法？”

    他突然带着她跑了起来，不一会儿，映射着远方高楼华灯的海水映下粼粼的水光，海风呼呼而过，漾着整片海域的蓝。

    她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不……不跑了！”

    路西法便蹲在她跟前，任她攀住他的脖子，稳稳背上了她。

    风似柔软的纱幔，拂过他们的发丝和脸颊，有光的海水漂亮至极，缤纷绚烂似倒影的烟花，可路西法还在走。

    “佳仪，你答应过带我去看海，你记得吧？”

    那是很久远很久远的事情了，是一切纠葛的症结所在。

    有时，她并不愿想起那段往事。

    “记得。”她应。

    少年便很是满足地轻笑一声，“以后我们可以经常去看海。”

    “我还可以给你捉鱼吃。”小狼很是开心。

    “噗。”她憋笑失败，“好好好，我们经常去。”

    海面的灯光渐渐微弱，路西法背着她走了很久，直到把监控密集的城市甩在身后，城郊广袤的天地，没有光污染的深沉大海，与夜幕的天际融为一体，犹如化不开的浓墨。

    这才是他熟悉的大海。

    这才是他喜欢的大海。

    夏夜并不寒凉，她被一只体型庞大的狼围在身侧，他是她的靠枕，毛茸茸的尾巴是她的小毯子，那是一种全然守护的姿态。

    她在他圈起的方寸天地打起盹儿来，暖意融融的温度，和毛茸茸的柔软触感，就那么迷迷糊糊地安心睡了过去。

    直到恍惚间，被狼温柔亲昵地蹭醒。

    一睁眼，海面之上，一轮红日喷薄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