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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脚步陷入沙土中,人趔趄地跌摔下去。等原霁从沙砾间爬起来,一双纤白的手伸到面前。跪在沙土上的原霁抬起脸,与关幼萱对视。二人久久凝望。她的手向前伸出,湖水荡漾在漆黑的眼中。清湖波动,春水生皱。她手颤颤地想抚摸他的面容,但是他脸上的伤痕,让她心如刀绞,手不敢落下,唯恐加重他的伤。关幼萱美丽的眼睛低了下去,她的手落寞地垂下时,被原霁伸手握住。他手握住她,她不敢碰他一下,而他轻轻凑上前,与她额头相抵。原霁声音嘶哑如风中裂开的刀影一般,沉闷地敲在每个人的心头:“我好像做了很多梦……是你一遍遍地在叫我么?”关幼萱眼中湖水流动,她不说话。原霁:“我记得你之前总是问我,问我为什么不再做梦了,问我为什么你的梦一直在往下走,而我的梦却中断了,再也没有继续。萱萱,我现在懂我为什么在梦到要与你解除婚约后,就再也没有继续梦境了。”他幽黑而含着水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任风霜将二人包裹:“我知道我后来为什么再不做梦了。我的美梦,我的所有期许,截止于我离开你,取消婚约。”他颤声:“当你离开我,我已然没有任何指望。”关幼萱呢喃:“而我的美梦,在你要离开我时,才刚刚开始。”断断续续,片段重叠,前世今生的梦,在她脑海中飞旋。关幼萱恍惚的,伤心的,又欣慰的,喃声:“夫君……少青哥。你是我的梦,当我开始看到你,我的梦也就开始了。”她泪水凝在睫毛上:“那不是噩梦,那是美梦。”原霁睫毛上沾着的水,不知是他的,还是她的。清澈的水从他睫毛上落下,关幼萱终于伸手,轻轻为他揩去那滴眼泪。她温柔地红着眼对他笑,原霁猛地伸手,一把将她紧紧拥入怀中——“萱萱!”他发着抖:“……我爱极了你。”--狼王回归,带回来了木措的人头。漠狄陷入混乱中,凉州趁机派兵深入漠狄作战。关押幽州军的事,打扫战场的事,都不需要原霁出面了。四月凉风习习,春雨霖霖,长安彻底被益州军接管,封嘉雪千里迢迢来凉州,声称接原让回益州。原霁躺在屋中睡觉,关幼萱坐于他身旁,拿着一瓶药膏,哄着他从枕间抬起脸,让她为他上药。原霁背对着她,脸埋在枕间,声音低闷:“你把药膏放下,我自己上。”关幼萱坚持:“不行的!你对自己的脸一点都不在意,那么大的伤……整张脸都被弄得不好看了。而且还有你身上的烧痕,都要上药的呀。”原霁说:“你怎么就不懂!”关幼萱温凉的袖子落在他散在枕间的青丝上,他不肯回头,关幼萱也好脾气:“我是不懂,那你告诉我嘛。”原霁憋了半天,道:“我也会难为情啊。我也很注意形象啊……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关幼萱恍然,然后弯眸:“可是夫君威风凛凛,又不丑,为什么要藏啊?”原霁:“真的不丑?”关幼萱:“嗯!”原霁沉默片刻,猛地一下从床上坐起,他的脸正对着关幼萱,狰狞的鞭痕与她直视。关幼萱鼓足勇气,让自己眼睛眨也不眨地与他对视了三个呼吸,违心地夸道:“你看,我敢看你的脸了,真的不丑的。”口上这般说着,关幼萱眼睛控制不住地眨了下,眼神微微飘忽。她心里暗道不好,果然下一刻,就见原霁的脸色变了。他虚弱地躺回床上,捂着脸道:“你骗我,你就是见我害怕,你变心了。我太可怜了。”关幼萱:“……”夫君玩闹起来的时候,开朗活泼,她很喜欢;但是他欠揍的时候,就有点讨厌了。关幼萱扑过去,从后抱他。原霁还在演戏:“放开我!我不需要你的怜悯——”关幼萱:“哎呀,你不要乱动,你弄伤我啦。”侍女们在外听到小夫妻二人的玩闹,姆妈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招手让她们远离寝舍。屋中,关幼萱费了很大力气,忙了一身香汗,才给原霁上完药。去烧痕的药也罢,那治疤痕的药是蒋墨送来的。据说这药效果极好,唯一不好的,便是敷完药后会让人神智昏昏沉沉,昏睡过去。如原霁这般时刻警惕的狼王,原霁是分外排斥那种让他神志不清的药。他日日找借口不敷药,关幼萱日日哄着他用。此药见效快,原霁很快不甘不愿地睡了过去,关幼萱轻唤了他两声后,他含糊地应了两句:“等我睡醒了……”关幼萱心里想,小狼崽子真可爱。她弯腰,趴在他后背上,在他脸上轻轻亲了两下。舍中光线暗,关幼萱为原霁盖好被褥后,就捧着一本书坐在了外面的小墩上看起来。竹帘垂落,帘外雨声沙沙,一院静谧。原霁睡得昏沉时,听到关幼萱清糯的声音在读诗给他听。他听不懂她絮絮叨叨念的是什么,但是她声音好听,他再是不甘心,唇角也噙了丝笑,伴着她的读书声,渐渐睡沉过去。“七郎睡了么?”坐在竹帘后的关幼萱抬头,见是封嘉雪和原让撑着一把伞,张望若和蒋墨撑着一把伞。两双人竟挑了同一时间,凑到一起,来到七郎院中看病人来了。关幼萱明亮而清莹的目光,吃惊地看着师姐,不明白师姐为什么和五哥共撑一伞。她若有所思,隐约明白了什么。张望若神色淡定,迎着小师妹的目光,丝毫不在意;蒋墨面色有些别扭,他侧了下脸,回过头时说:“我是来跟你们告别,我明日便要带小太子回长安去。小太子……要登基了。”封嘉雪对关幼萱笑一下,温声:“你原二哥先随我去益州,办点私事。等你们凉州安排好了,再办婚事便好。我不急。凉州这边的事,交给你们夫妻了。”原让面容温和中,微微绷了一下。他不自在地对关幼萱颔首,转移话题:“七郎还在睡着?”封嘉雪:“客人来了都不起床,让他起来吧。”关幼萱笑盈盈:“让夫君睡吧,他很累了,太久没睡好觉了。你们坐吧,陪我说说话好不好?大家好像从来没有坐在一起玩过呢。”来做客的四人本是来看原霁的伤,原霁既然睡着,他们便承关幼萱的情,撩袍掀开竹帘坐下,一同看雨聊天。--原霁睡得不是很熟,依稀能听到外面的说话声。但他心中觉得安全,并没有惊醒,而是翻个身,继续睡下去。雨点儿沙沙,顺着屋檐蜿蜒流淌,在地上凝聚成小小水洼。几对男女都不是喜欢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