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我才是未婚夫

    我和叶星渊八岁时就认识了，很俗套。

    那年我跟师姐们去藏剑山庄玩，因为好奇偷偷离开了大部队，却在山庄里迷了路，四处乱逛。走过一条长长的回廊，我看见三楼上一扇窗户大开，有个黄衣小男孩趴在窗沿边朝下望，手边摆着根麻绳，似乎正在思考怎么下来。

    ＂你别跳楼啊！＂我顿时紧张起来，朝他喊。

    小男孩像是被吓了一跳，抬头才看见我，恼道：＂叫什么，你会把人引过来的。＂

    我才不理会他的指责，只是好奇地问他：＂你想溜出来？＂

    ＂对啊。＂他大声回答我，像是恼羞成怒了，说罢就不再理我，继续捣鼓他那一长根麻绳。

    ＂那你别动，我带你下来。＂

    我沉气运起大轻功，一个大跳就跃上了窗沿。他被吓得后退几步，却又惊讶地＂哇＂了一声。

    小孩子的虚荣心被满足，我将那麻绳踢到一边，问：＂没有人教过你轻功吗？＂

    他的眼神黯淡下去，随即又生了气狠狠剜了我一眼。这么个小人怎么能火气这么大。但我还是耐着性子，抓小鸡似的捞过他，足尖轻点，就稳稳从窗口跃到地面。

    他惊魂未定，骂我：＂你怎么不先说一声要跳！＂

    我平静地回他：＂我故意的。你再吵我就把你带上天摔死，反正这里没人看到。＂

    小男孩的脸色变幻来变幻去，十分精彩，但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噤了声。他跟在我屁股后头四处乱逛，像第一次走出高楼不谙世事，每看到新事物就要问我那是什么。

    ＂那个是大黄，一种草药。＂不知道多少次解答之后我开始不耐烦，随口道，＂你从来没见过吗。＂

    ＂要你管。＂小男孩嘟哝道。

    在藏剑山庄待了十日，我就天天跑去找那个小男孩玩，不为别的，主要是仗着自己三拳两脚的功夫就能让他乖乖听话的感觉让我很满意。最后一天我随手编了串花环戴在他头上，说：＂我明天要走了。＂

    他顿时红了眼圈，恶狠狠道：＂走呗，关我什么事。＂

    过了一会他又小声问我什么时候再来看他。

    我说：＂不知道，我跟着师姐们来的。你可以去秀坊找我啊。＂

    他问我：＂你叫什么？＂

    我说：＂我叫萧菟。＂

    十岁某一天，有一艘豪气冲天的巨大画舫停靠在了秀坊的码头，师姐带我去了掌门与师叔长老们议事的忆盈楼。屋内除了叶掌门和师父，还有个不认识的妇人。她打扮雍容华贵，见了我很开心，拉着我的手说了很多话。

    她跟我说叶星渊很喜欢我，希望我考虑和他订婚约。

    我说那他前两年怎么一次都没来找过我。

    妇人叹了口气，说原是家中秘辛不足为提，但也要与我讲清让我好好考虑。她是藏剑山庄旁系的小姐，成婚后诞下叶星渊，可惜丈夫早逝，儿子天生体弱不能习武，母子俩在山庄内不算太好过，幸好还有些家财可以傍身。叶星渊这两年都在万花谷治病，虽修习缓慢，但至少也不是一碰就碎的病秧子了。他身子好转了些，便央母亲来替他提亲。

    说到难过处，妇人不免伤心，拿手绢拭泪。众人亦是动容，叶掌门便劝她在秀坊住几日，也好给我点时间考虑，有了答复再回山庄也不迟。

    师姐带着我回到住处，她擦了擦眼角被感动出来的泪花，转头劝我不要答应这门婚约。

    ＂为何？＂我问。

    师姐叹了口气，道：＂蔓蔓，你还小。叶星渊就算再有钱，那也是个病秧子，不值得你守一辈子。＂

    我说：＂难道女人结婚就得守丈夫一辈子？谁规定的？我就不能拿他的钱去挥霍吗。＂

    师姐大为震撼，似乎觉得我的话有几分道理：＂嗯...也没错...既然你是这么想的，那么你喜欢就是了。＂

    于是我和叶星渊定下了婚约。

    叶星渊身子好转了就从万花谷返回藏剑山庄，虽然依旧拿不动重剑，但好歹能挥动轻剑了，时不时还能来七秀坊找我。

    早些时候我还很乐意花他的钱财，但现在渐渐不乐意接受他的礼物了。

    他有个毛病。

    占有欲太重。

    唐麟和凤弦霄的占有欲是把自己摆在狗的位置上的占有欲，他们想得到的是我养的狗的位置，或者说是能以一个身份留在我身边的位置，至于那个身份是什么无所谓。

    但叶星渊不一样。

    他一定要我的人生中＂丈夫＂这个位置。

    一种很典型的正室思想。

    我在外面拈花惹草没关系，只要别把狐狸精和野狗带回家就行。所以每次他给我钱花的时候总少不了一番絮叨，无非是我不惦记他、不收心云云，久而久之我也就很烦从他那拿钱花。

    不过也正因如此叶星渊格外好拿捏，只要我表现出一点柔情蜜意或者威胁他和离的样子，他就会立刻原谅我所谓厮混的行为。

    我勾住凤弦霄的项圈令他弯腰，自己踮着脚在他唇上轻啄一下，安抚道：＂你先回客房，我晚些去找你解释。＂

    凤弦霄深深地看我一眼，下意识舔了舔唇，道：＂好。＂

    见他离开，我到岸边让青棠把这处理一下，赶紧往叶星渊的小院子赶。青棠虽然平时没个正形，但在这种事上非常靠谱，我很相信她。

    大门紧闭。我敲了敲门，又敲了敲，没人应。我无奈道：＂不说话我就走了。＂

    门唰地一下从里面打开，叶星渊气鼓鼓地盯着我，一言不发，像头受委屈的倔驴。

    我从身后提出一个小食盒，哄孩子似的：＂你看这是什么。＂

    我将食盒里的东西拿出来摆在桌上——牛乳炖燕窝，珍珠翡翠虾，枸杞枣糕。清淡又滋补，是他平日里的口味，我赶来前没忘记从小厨房捎上来哄他。少爷十分倨傲地坐在桌边，既不动手，也不张口，跟我大眼瞪小眼。

    我：＂...＂

    拜托，就算唐麟重伤要死不活的时候也是他来伺候我，什么时候轮到我伺候别人了。

    我说：＂你自己没长手吗？＂

    叶星渊的火气显然蹭地一下被点燃了，他不仅不自己拿筷子吃，甚至双手抱臂表现出抗拒的姿态，气道：＂你果然是被外面的狐狸精迷住了。蔓蔓，我才是你未婚夫。＂

    我说：＂外面的狐狸精上赶着伺候我，凭什么我在这里伏低做小伺候你。＂

    他噎住了，说不出话来，似乎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继续这样闹脾气也只会让我更加厌烦，于是拿起勺子默默吃起来。

    我在他身侧坐下，看他强忍着郁闷，小口小口地吃饭。叶星渊实在是胃口很小，都没我大，一小碗燕窝都只吃了一半，虾和枣糕也没吃几口就饱了。他漱干净嘴，转头来讨一个亲。

    叶星渊有点厌食，跟我约定每次好好吃完饭就奖励他一个亲亲。其实我很rou麻这种过于腻歪的约定，不过对我来说没什么损失，也就随他去了。

    跟以往不同的是他亲在了我下巴的位置上，然后展眉笑了。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里是刚刚凤弦霄亲过的地方。

    ...果然还只是个三岁小孩。

    我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润润嗓，问他：＂怎么突然来了？＂

    他轻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我要是不来，那狐狸精衣服都要脱光了。＂末了还嘟哝了一句＂不知羞耻＂。

    藏剑山庄和长歌门一样，都是讲求君子做派的世家，骨子里的自傲让他格外瞧不上手段下作的凤弦霄（他觉得的）。

    我盯着他，问：＂那我现在要你把衣服脱光呢？＂

    叶星渊一下子怔住，片刻后，才慢慢理解了我在说什么。他心虚地垂下眼躲开我的视线，耳根子却红透了，像要滴出血来。

    半晌他才下定了决心似的，手指搭上衣扣，却仍不敢看我，嗫嚅道：＂如果，蔓蔓要求的话...＂

    ＂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