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

    吸血鬼伯爵居住的城堡看上去恢弘却破败，掉色的墙壁、脏污的台阶、碎了玻璃的孤单单的窗框，淡黄色的光点在二楼的某个房间里浮动，房间的最中央悬挂着一把银色的断剑。

    画正对着剑的方向摆着一幅泛黄的画，画上是一个模糊的背影，柔和的下颌线微微抬高，赤色的眼眸仿佛有神采一般，沉默地看着窗外的血月。

    很快，血月落下，房间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被伯爵带回来的你在草坪上等待了一会儿，迟迟不见他回来，不想坐以待毙，你打算主动找伯爵问清楚一切。

    你握紧从枯树上掰下来的树枝，从楼梯走上二楼，路上一个人也没有，你贴着墙小心翼翼地打开一间房门，房间里空荡荡的，窗边摆放着一架蒙尘的钢琴。

    你丢了一块石头进去试探，没有突然扑出来奇怪的东西，你松了一口气，走进去观察了一番。

    钢琴的按键坏了几个，椅子倒在地上，地板上沾着几团血污，那些痕迹还很新鲜，你突然感到一阵心惊，猛地回头往外跑去。

    嘎吱嘎吱……

    地板剧烈摇晃起来，你抓住门框，身后传来哐当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回头一看，房间里突然多出来一个人。

    吸血鬼伯爵披散着头发，隔着覆眼的缎带揉了揉眼睛，他甚至打了个哈欠，露出两颗长得骇人的獠牙。

    你握紧树枝，警惕地看着他，他的头发很有光泽，甚至亮得有些诡异了，就好像有一顶聚光灯在照着他。

    伯爵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你藏在身后的树枝，嘴角不自觉弯了弯：“你怎么在这里？”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画，将它挂回墙上。画上一片空白，上面的人不见了。

    “我……我想找个地方休息。”看到伯爵的一瞬间，你突然忘了原本的计划，说到底你并不了了解他，问他他也不一定会说实话，而且你十分怀疑你到现在为止经历的一切都是伯爵的计划。

    伯爵道：“唔，如果是想睡觉的话，楼下的草坪就很好。”

    你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他应该不是在开玩笑，这个地方破破烂烂，连张床都没有，草坪确实是最适合睡觉的地方了。

    “那吃的呢？你……我们不吸血吗？”

    你不相信伯爵仅靠吸兔子的血就能吃饱，他可是现存最古老的吸血鬼，越强大的吸血鬼对血的需求应该越大才对。

    伯爵托着下巴，略一思考后，反问你：“你想吸吗？你饿了？”

    “对……对！我饿了，而且兔子不够我吃。”你斟酌着，再度抛出试探：“那个，你送我的那只血仆，可以让他继续侍奉我吗？”

    伯爵没说话，你看不清他的表情，心里有些忐忑，害怕他发现你的私心，正想说算了，伯爵突然轻轻地笑了。

    “你想要的话，多少只都可以。只是我很好奇，”伯爵一手背在身后，慢慢朝你走来，鞋底踩过地上的树枝，你唯一的武器也断成了两截，你本能地向后退几步，却发现身体动不了了。

    该死。他身上到底有什么魔力，竟能让你无法动弹。压在身上的无形的威压瞬间让你回忆起初见那个夜晚，他站在高高的楼顶上睥睨你的样子。

    “好奇什么？”

    他终于走到你面前，“好奇，你为什么一定要他。”

    “因为……因为他的血很美味。”

    话音刚落，一根冰凉的手指贴在了你的脖子上，你打了个冷颤，他突然靠得这么近，又摸你的脖子，不会是想吸你吧？

    伯爵沉吟一声，拇指摸索着跳动的脉搏，他的指腹有茧，摸得你很痒。

    他突然低头，凑得更近了，鼻尖轻轻耸动，他在嗅你的味道。

    你的心跳都停止了。

    “你很怕我吗？呼吸都屏住了，心跳也很快。”他勾起嘴唇，笑得有些顽劣，“别怕，我不会咬你的。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会给你想要的。”

    肩上的力量陡然卸去，你大口呼吸着，捂住脖子往后退，直到退回安全距离。

    “你要我做什么？”

    “还过几个月，你就要成为我的新娘了，这段时间只需要你乖乖呆在这里就好。”

    你握紧拳头，鼓起勇气讨价还价：“我可以答应你，但你必须保证不会饿死我。”

    伯爵微微皱眉，“你明明们才认识几天，为什么会……”

    “最晚明天，我要见到他”。

    你打断伯爵，尽管比他矮了一大截，但你知道你不能表现得过于怯懦，他口中的婚约提醒了你，你现在的身份是德拉库拉家最嚣张跋扈的吸血鬼小姐。

    “亲爱的伯爵，您不会这样小气，连一个血仆也不肯给未来的妻子？”

    伯爵眨了眨眼，白色的睫毛在绸缎上划出一道弧线，他的声音很低，像在压抑什么：“不会的，我说过，你想要多少都可以。”

    你摇摇头，语气坚定：“我不要其他人，我只要他。”

    伯爵的神色变得有些复杂，“明天你醒来后，他会出现在你身边。”

    说完，他抬起手，一阵风吹来，门嘭地一声关上了，还好你站在门外，不然肯定被拍扁了。看来伯爵的脾气确实如其他人所说，古怪且残暴，下次不能再这样试探他了。

    但你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居住的那个房间，似乎有一股熟悉的力量，那些淡黄色的光，以及照在伯爵头顶的光泽，似乎是……溯光之刃！

    你突然想起来，那日在宴会上，有两个人说起过伯爵的房间里挂着一把短剑，据说那是他在圣战中缴获的战利品。

    圣战、伯爵、溯光之刃…沈星回。

    你的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猜想，你差点冲回伯爵的房间，可你硬生生忍住了。

    在伯爵绝对的威压面前，你连动弹一下都做不到，更何况是杀了他。你慢慢走到草坪上，从一堆小兔子中间穿过，渐渐地，你冷静下来。

    等到明天早上，如果沈星回能回来，那你可以和他一起想办法，如果伯爵骗了你，你必须自己想办法拿到溯光之刃。

    或许等你拿回那把剑，找回曾经的勇气，才能真正与伯爵抗衡。

    经历了一天的奔波，你累得靠在墙边睡着了，这个地方一点也不冷，你甚至感觉不到温度，   只觉得身下的草丛格外的软，有几只小兔挤在你身边，你搂着它们，陷入漆黑的梦境。

    ——

    世界像是一分为二的巨大球体，割裂黑白的狭缝是一扇门，你走到门前，鼓起勇气拉开。

    一道白光炸开，你下意识眯起眼，身体骤然颠倒，剧烈的失重感令你抽搐了一下，猛地惊醒过来。

    扑簌簌，有什么压在肩膀上的东西滑落下去，你低头一看，穿着白袍的银发少年枕着你的胳膊，闭眼沉睡。

    你惊喜地抱住他：“沈星回！你没死！”

    你喜极而泣，可慢慢地，你的表情又僵住了。

    你扯开他的衣领，看到他洁白无瑕的脖颈，青色的脉搏跳动着，没有任何伤口。

    沈星回懵懂地睁开眼，看到你的一瞬间，他迟钝地勾起嘴角，轻轻回抱了你。

    “是我，我回来了。”

    他的怀抱宽厚温暖，可你的后背却窜起一股凉意。

    是梦，抑或者，他根本不是沈星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