戛娘把青梅

    天蒙蒙亮，多士执意推醒戛玉。

    “什么嘛？！”她不耐烦地嚷，启目一观，吓得“啊”一声大叫。

    多士面上横三竖四，朱丝栏一样，划了几条血道道。衬着洁白寝衣、乌黑披发，倒像一个索命的厉鬼。

    “欲死哉！”戛玉掷之以枕。

    多士呵呵笑，顶着一脸自制的阃威痕迹，上值去也。

    他去后不久，独山风风火火至。

    戛玉晨妆未竟，回首诧问：“这样早，有什么事么？”

    独山道：“今日太祖皇后祭日，你不是要入宫助祭么？我来为你驭车。”

    戛玉在室时，与姑、姊出游，独山常作伴随，最远到过西京。彼时，人皆以为她最终会嫁独山，无甚非议。而今戛玉已婚，再与独山同车，招摇过市，倒像是她有意报复了。

    昨夕荀郎喝花酒，今朝戛娘把青梅。

    然而，戛玉了解独山，他的心思当不在此，必有它故。

    果然，登车之后，独山道：“荀郎婚前，几乎每日都与同僚到秦氏楼饮酒。我担心他对你不忠，曾几次乔装，隐于隔壁偷窥。确有女伎对他流波送媚，但他并无不当之举。这个你可以放心。”

    戛玉失笑，“山山，你多余如此。倘若被发现了，岂不尴尬？”

    独山十分笃定，“我行事机密，他当无有察觉。”又道：“人常责进士喜狭邪游，浮华浅薄。我觉得这种议论有失公允。高门世族皆有家伎，子弟在家也一样倚红偎翠。关起门来消遣，就更高尚吗？何况，连我这样无情趣之人，院中也蓄有一班乐伎。追逐声色，是人之常情。”

    戛玉自己就是乃父爱幸的歌姬所生，怎会不明白，“你的意思是说，男人都是一样的好色浪荡，一样的坏。”

    独山摆首，“我是劝你，勿与荀郎因此置气。”

    戛玉暗叹，囧事果然传得快，连独山这样消息不灵通的呆子都是一大早就听说了。一想到宫中那一张张幸灾乐祸的脸，就觉得烦躁。

    独山看得出，体贴道：“我今日无事，可陪在你身旁。谁个笑你，我-我就与她撕白！”

    戛玉至感无语，“你这才是要我的命。”

    独山讪讪罢休。

    参与祭祀的人等齐聚皇后所居之清修院。新商筑西苑后，皇后一般住在景明院。但祖齐以来，得意的皇后很少，连带景明院也被嫌弃。今皇后正位中宫后，就坚持要住太宗淑妃发迹的“旺地”清修院。

    这一日，皇后精神很好，一见戛玉，即主动笑道：“柔柔替你想了一个出气的好主意。一会儿散祭了，我再同你讲哦。”

    戛玉暗詈：蠢娘，连她也能愚弄你，你便侥幸造反成功，也是个昏君。

    面上，戛玉笑着答应，“好呀。法奈寺新来一个会看相的云水僧，说道极灵准的，我也正要荐与皇后娘子呢。”

    皇后对相面、谶纬、占星、卜算之类的神秘学最感兴趣。前一向夜观天象，还冻伤风了。闻听，顿时丢开致柔的好主意，专心期待戛玉的大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