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这陷阱 偏我遇上

    为着文物保护，这所学校没有什么高建筑。其实不过是个水塔，但其他建筑不能超过这个高度。一二三四栋教学楼围成了一个长方形。内有一个中庭，还有个下沉空间，里面有间咖啡厅。中庭种着一些竹子。

    中场休息，几个老烟鬼从阶梯教室出来走到中庭，想抽根烟。王先令刚掏出烟，旁边的人就欠身拿上了打火机给他点火。他立刻笑着说一声客气。然后留意到同行两人都盯着前方。

    他也看过去。两个女孩子在抽烟，面向他们的女生个子不高，但特别瘦。瓜子脸，高鼻梁，大眼睛，皮肤白皙，是当下少见的短发，颜值出众。她皱着眉跟同伴说话，声音稍微有些大，“什么东西，就他也配拿优秀毕业论文”，一行人心照不宣低笑。顶级高校的美丽女孩子，展现出学业上的竞争力和好胜心，让人有一种额外喜爱和敬意。他也不由的多看两眼。

    她的同伴也穿一身黑色，黑色的背心黑色的长裙，黑色的拖鞋，格外松弛。食指和中指夹着烟，很懒散。她背影很好看，刚过脖颈的黑发随夏日炎风微荡。是很漂亮的直角肩。

    只见她同伴轻轻侧身低头，在她耳朵说了什么，一边说话手指轻轻抖了一下烟灰。

    他突然觉得有些热了。大夏天的教室冷气充足，现在站在树荫下，只觉得热。他目不转睛，盯着前方，扯了扯衬衫的领子。

    烟灰好似抖进了他的心里。

    他既想看她转身。又有点害怕。怕什么，怕失望吗？怕一见钟情的背影，转过身后不如人意吗，要为这一瞬间的心动感到尴尬吗。

    她说什么了？看起来不悦的同伴立刻开心了，露出了这样灿烂的微笑，还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臂。烟燃才过半。他猛吸一口。

    一群中年男人，一边抽烟一边死盯着两位女生看，想来是猥琐的。即使这群男人看起来衣冠楚楚事业有成。短发女生注意到了这边的视线，扫了一眼，带着不悦。

    两个同伴立刻交谈起来，谈起最近某某集团在海外逼空大战中全身而退的内幕。

    他掏出手机，轻微低头。看了看手机，各个app总是有无数消息，才反应过来不需要装忙，自己确实是忙的。但手指点了点键盘，输入又删除。

    他意识到自己在为这位女生稍带着审视和厌烦的目光心烦。

    她应该是跟同伴说了什么。她的同伴以左手托着右手的姿势徐徐转身，她右手还夹着那根快燃尽的香烟。她转过身扫视这几个人，中分的刘海被穿堂风往后吹散。她是顶漂亮的，即使没有她同伴那样美得典型和肆意。

    锁骨真美，他想。

    实在是太有气质了。怎么养出来这样好的姿态呢？疏离又温和，看起来冷冰冰，可是让人想亲近。她手里的香烟轻轻萦绕着，茂密的黑发随风飘拂。也不扭拧，随风闹去。

    她有一种端庄大方，看人的时候就是在看人，没有惊喜和羞赧，没有鄙夷和厌恶，甚至没什么情感，就只是单纯的看。

    那一眼让王先令想到她应该出身不凡。这所学校向来是藏龙卧虎的，各种权势滔天富不可言的二代都化名低调就读。自己也认识几个，一起游玩，送过一些礼物，拉近拉近关系。这些二代中不乏有这样淡定从容目光的。

    对方扫到他身上，目光停留了一会。他心里瞬间闷了起来。

    油然而生一丝自信，他想，幸好今天出门时戴了手表，还是百达斐丽。像一只花孔雀，他需要这种东西博得年轻小姑娘的欢心。

    彼时他不知道，此女近视四百多度，除了必须场合平时并不戴眼镜。所以只是空空的扫过去，不存在端详，也没有对视。

    她回过身去，勾搭住短发女孩子的肩膀，作势要走。她们弯腰拿起来放在椅子上的书，厚厚的大部头。往地下咖啡厅走去。

    她把烟头往泥地里一扔，轻轻用脚尖碾了碾，拖鞋一晃一晃的。

    同行有个年轻的男博士，这次负责招待他们，很有眼力见儿。看着大家出来抽烟，也立马跟上。自己点上后不怎么吸，猛吸一口还憋着咳嗽。他问大家要不要去地下咖啡厅喝杯冰美式，消暑提神。“两位师妹看起来像是xx学院的”，他看见了教材名字。博士嘛，校园里大多都是自己的师弟师妹。“人文社科嘛不分家，感觉可以认识一下多交流”。

    今天这场校企活动性质特殊，牵头者是某位大人物的学者家属，事关重大，办正事要紧。

    他抽了口烟，“有缘就会再见的”。

    一行人回到会场。发言，签协议，合影，拍照，交流，应酬。

    主办方在大学的附属酒店招待他们。酒店环境尚可，菜色太差。桌面上摆了好几瓶茅台，大学里教书育人的先生也是灌酒的好手。王先令这几年胃不好，一碗鸭架汤下肚还是不舒服。前妻祝他报应多多加身早日转化为胃癌，他不置可否。

    他出来接了个电话，是鹏城一个合作伙伴。有个行业遭受政策灭顶性打击，市值高达五千多亿的公司转瞬缩水至十分之一。他却在这个时候感兴趣起来，觉得这类产品以后会有源源不断的需求，只不过国内是不能再销售了，外贸前景却很好。人总是需要消遣的。和对方聊了聊新建工厂事宜后，走出去了酒店大堂外抽根烟。

    天蒙蒙下起了小雨，京城这天气，眨眼就是凉夜。他发消息给助理，让他安排好送礼安置事宜，又通知司机半小时后来接。

    他点了支烟，暂时还不想进去。

    “你好，借个火行吗。”

    王先令转头，心一窒，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