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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去海边

    “前往海南三亚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SA0749次航班由于天气原因不能按时起飞,起飞时间待定。在此我们深表歉意……”

    雨滴拍打着玻璃窗,留下一道淡淡的水痕后没入草地,静等着下一声闷响。其实那雨声同搅动冰块的声音区别不大,带着降噪耳机也能忽略不计,但这对候候机厅的大部分人来说,无疑是烦躁的。

    “外面的天气就像我的心,无法做到波澜不惊。”

    咖啡厅的一角,灰发少年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键盘,写了又删,删了又写,黑色镜框后的漂亮眉眼渐渐印上浮动的阴云。他尝试着用深呼吸来舒缓内心无休止的烦躁,终究在一声雷鸣后甩下了耳机,仰天长叹。

    “这个天真的是……烦!”

    他点了一杯冰沙,外加一整杯冰块,坐回了他的小角落,打开微信一顿输出。

    “Aza你订的什么票啊!行不行啊!我刚买了新墨镜就下大暴雨?”

    “浩克,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区区小雨怎么能阻挡你去看海!不说了我要录歌了你自己玩吧。”

    嘎吱,犬牙咬碎了冰块,凉得他身躯一震。尤格Yog发了句“工作狂!!!”就关了手机,继续望着阴暗的天。

    他不是什么文艺青年,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假期对于这位江苏准高三同学来说太珍贵了,一天也不能浪费。于是,他在放假前夕就约了已经毕业,沦为打工人的好朋友阿萨Aza一起去看海,并提前一周预订了机票。

    但是Aza背叛了他,转身投入乐队公演排练的怀抱,留他一个人在机场等一架前往天堂的飞机。

    好想去看海,他还没去过海边呢。

    机场的信号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雨搅得一团糟,打把Apex卡得连瞄准镜都失焦。尤格索性关了电脑,掏出了他的新墨镜。

    带上墨镜的瞬间,他释然了。仿佛整个世界都褪去了色彩,灰得深浅不一,暗得冷酷无情,配合着耳机中滚动播放的电子音,一切都变得智慧了,高级了,清静了。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不愧是他挑的墨镜。就这样戴着吧,虽然有些格格不入,但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很喜欢这副新墨镜,希望摘下它的那一刻,他就能踏上绵软的沙滩。

    好想去海边。

    尤格支着头,眯着眼,幻想着他的从未见过的海,和那比江浙沪懂事一万倍的太阳,然后……

    不知道是不是晚上太兴奋了没睡好,他眼前浮现出一抹跳动的红,像久违的阳光照亮了这个灰色的世界,一切都明艳了起来。尤格摘下墨镜,伸出手却碰到了冰凉的玻璃窗。

    “你看,外面有个人啊,”

    “他在做法吗?”

    “从宛平南路600号跑出来的?不得了……”

    那是个晃动的人影,高挑纤长,顶着一头被风吹乱的粉毛,披着一件怎么甩也不掉的粉白渐变衬衫。他在雨里旋转跳跃,却意外的踩中了尤格耳机中的鼓点,有一种不顾他人死活的美。虽然离得很远,但尤格感受到了他的笑意,这么做,应该很自由吧。似乎察觉到了这边的目光,他扬起衬衫,做了一个颇为优雅的鞠躬礼。

    疯狂又美丽。

    一窗之隔,有人“家人们谁懂啊今天遇到一个下头……”,有人阴暗爬行,而尤格在看一个神经病雨中漫步,想来自己也是够神经病的。口中的冰逐渐升温,化成一滩未来得及咽下的水,呛得尤格直咳嗽。等他再次看向窗外,那人已经不见了。

    而他面前的玻璃上,多了一个带着水渍的爱心,转瞬又被雨点吞噬。

    不会是那个人干的吧,真是疯了。

    兴许是上天也被这等迷惑行为呛到蚌埠住,雨势渐小。尤格终于上了那该死的摆渡车。这个机场哪都好,就是航站楼和飞机舱不能直通,还要挤那个摇摇晃晃的摆渡车。

    尤格是第一个上去的,占了一个皇家位置还是避免不了被人挤,很巧的是,他又碰到了那个粉色怪人,一个很花里胡哨的漂亮少年,光是发卡就别了七八个,换做一般人这么打扮就是纯纯非主流杀马特了,但那张脸实在太高级了,潮得快风湿了。

    尤格一向不喜欢与人多接触,这种人挤人的摆渡车简直是地狱般的存在,司机师傅一脚油门下去他就有些站不住,差点摔进这位粉毛帅哥怀里。

    “哎呀,差点撞到了。”粉毛帅哥伸手护住了他,“没事吧。”

    很温柔的低音炮,咬字慢,软,清晰。

    “没事没事。”尤格感觉他刚才顺手摸了自己的腰,但也只是感觉而已,哥哥们们的怎么了。然后……在这艰难的五分钟中他以不同的姿势接触了这位帅哥,甚至都沾上了他身上的淡香。

    “册那,会不会开车啊。”他小声嘀咕着,突然听到了一声轻笑,来自他的头顶。

    啊啊啊啊啊啊被听到了,好丢人。

    更尴尬的是,他俩的飞机座位还是连在一起的,幸好他的位子靠窗,简直是社恐福音,在这里阴暗地玩手机简直不要太爽。那个帅哥比他先到,正在打视频电话。

    “Hello,宝我上飞机啦,猜猜我要去哪?”

    “桃星你不要命啦,翘班出去玩不管马戏团啦?”

    “哎呀,我让阿柴帮我顶一下,不让时守星纱发现就行……”

    尤格不经意间听到了几个耳熟的名字。如果不是重名的话,时守星纱应该是Aza的乐队经理,那个阿柴应该是田野柴,还教他吹过萨克斯。桃星……

    不会是Aza说的那个很烧的,那个什么新来的外星人小丑吧。尤格悄悄看了一眼,别说,确实烧。

    粉色帅哥打完电话后,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一盒软糖,开了盖递给尤格。

    “你好呀,我叫桃星。”

    “谢谢。”

    果然面对好看的人,人的防备心会松懈,尤格完全忘了出门前舍友舒三妈的反复念叨“不要吃陌生人的东西”。草莓味的软糖,很好吃。

    “我是尤格。”

    “你一个人去三亚玩吗?”桃星问。

    “本来打算和朋友一起的,但他工作忙不开。你也是一个人?”

    “哈哈,我有好星人陪我。”桃星摇了摇手机,手机壳上印着一颗巨大的Q版黄色星星。 “我还没去过海边呢。”

    “我也没去过。”

    “那要不要一起呀?”他歪头看向尤格。虽然尤格不喜欢男的,但对上那双看狗都深情的眼睛还是莫名有点脸红。

    “啊?会不会太麻烦了?”

    “哎呀,好像被拒绝了。”这话挺茶里茶气的,但从桃星嘴里说出来好像也挺正常,怪委屈的,足够把这个社恐高中生搞得手忙脚乱。

    “不是不是……等等……我那个……那个……你等一下……”尤格疯狂措辞,就差打手语了,“我们酒店不一样怎么办?”

    “我在光一皇家度假酒店。”

    “好吧我也在。”

    “那可以一起吗?”

    焯,这就是外星人吗,他是不是在蛊惑我?他接近我有什么目的?啊啊啊啊啊我不会被抓走关小黑屋吧!但他看着不像那种人啊……尤格头脑风暴了小半分钟,还是缴械投降了。

    “好的。”

    “好耶!”

    尤格望向窗外,再过半小时就能看到梦中的海,有人和他一起看海。他突然想到了机场未完的随笔,窗外的天气就像我的心,无法做到波澜不惊。后半段灵光一闪,如果有什么能驱散外面的阴,或许是和桃星相遇在雨中咖啡厅。

    这也太男铜了吧!删掉!尤格悄悄看了一眼桃星,他正自拍得起劲。

    “才不会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