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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河:“可唇亡齿寒的道理……”辛翳毫不犹豫:“胳膊腿都要没了,还管什么唇齿。你不过是怕秦国灭了,再没有人和你秦晋之好的。但弱小的国抱团再紧也未必有什么效果。最重要的是,你甚至不知道这牍板是不是真的由蓝田君给你的。你跟她熟悉么?你认识她的字么?有她的信物和私印么?”南河从装竹条的布袋里,拿出一个小玉印:“倒是有个印……可是我也不认识她的印。”辛翳:“那就更不能帮!如果真的是她想向你求救,首先她就很不要脸了!给你的消息就那么几句话,一半都在说晋军,语句里还都是推卸指责的意味!那你于情于理已经派兵襄助,这边又自身难保,不派兵也是合情合理的!”南河微微蹙眉,似乎也在思索。辛翳:“但你想没想过,如果这消息,根本不是蓝田君给你的。那背后的事情会多可怕!是魏国的细作想办法递给你,让你支走兵力?是赵国的探子把消息递过来,在你派兵的路线上埋伏突袭?”南河神色一震,紧紧捏住了那竹条,看向辛翳:“不……如果不是她送出来的,那我心里有个最可能的人选了。”辛翳:“谁?”南河:“秦太子旷。”辛翳紧紧皱眉:“你的意思是说……秦国境内也有,斗争?”南河:“或许斗争很早就开始了。”水面的风吹过来,辛翳后颈的碎发吹动,他对于许多事情的内情,往往抓住一个重点,就能进行大胆准确的推测。他压低声音道:“你是说,如今的秦太子旷,作为老三,落到这个位置上不是白来的?但我记得,秦国原来的太子,就是在和赵国打仗的时候被杀的。你是说他想要重蹈覆辙,连这个meimei都不肯留?“南河看向浑浊的河水:“这个meimei可是很有权势的将军。”辛翳:“那他也太鼠目寸光了,在这个关头,弄死有权有势的蓝田君,对他完全没有好处。蓝田君能带的兵,能打的胜仗,他未必能行。而且真想得了大权,他那爹不死也不行。可秦王就是秦国的脊梁,死了之后的震动,可不好承担。”说着,他将目光放在南河身上。南河明白,他指的是淳任余死后,她遭遇的多重难题。她道:“如果真的像蓝田君之前猜测的,太子旷要无法无天了,那他应该也还不会动秦王。但秦王其实很偏颇太子,为了让太子安心,想要把蓝田君外嫁或驻留在晋国境内。但蓝田君还是嗅到了不安,奔回了秦国。他可能还有许多别的计划,我们知道的事情太少了,没法猜,但我毕竟担心……蓝田君。”南河低头,看向掌心一块秀致的红玉印章,轻声道:“若这消息不是蓝田君发出的,那蓝田君如今怕是……生死未知。”辛翳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你很担心她。”南河没反驳,道:“只觉得……怕命运折了不屈的魂。之前秦王说的是真心话,能感觉出来,她是很好的人。”辛翳伸出手去,想拍拍她的头,却觉得不合适,手放下去,捏了一下她肩膀:“时运待人,可从来不看好坏。但作为结盟者,从双方利益角度上来说,我绝不可能赞成你再派兵送到秦赵的前线上去。”确实,作为合作伙伴来看,他很难容许在双方合盟行军的计划中,一方忽然抽出大量兵力去帮助第三方……南河点头:“我考虑考虑。”辛翳拍了拍她手臂:“别着急,我那头在宋国,也有喜讯传来。宋国已经不足为惧了,只看齐国下一步如何动作了。”南河应了一声:“商牟真没少吃苦,让他奔波了。你也偶尔放他回家几天。”辛翳:“回什么回,他也觉得自个儿没家,更不会把郢都的商函旧宅当家,要不是看着商函临死的交代,他说不定就烧了卖了那房子。他一步都不愿意回家,就算是外头一叶小舟,一处旧庙他都愿意当家。算了,你别问了,我跟他熟,我知道他德行。不让他打仗,他能憋死。”南河:“行吧……就是他也年纪不小了,你回头问问他的意思,给他主持一下。否则他也不好论婚。”辛翳:“别祸害了,就他能跟谁论。是个氏族出身的,谁愿意跟他那德行的好,他就回头也找个在家抠脚的村妇,俩人天天一起坐在陇田里骂街才合适。”南河知道这俩人一直不太对付,但她觉得是辛翳的问题。是辛翳看谁都挑毛病不顺眼。南河避开这个话题,想着以后再跟原箴商量,道:“那我们今日不去成周?”辛翳笑了笑:“不着急。说要负黍君走,总要给他走的时间。”是夜,成周城内。大水淹上来已经有一天半了,洛水与黄河两个方向的水打着旋进来,全把成周城墙围起来这块洼地当水库了,水攻火攻,大概是世上最不费力却死状最惨烈的打法了。但不比火攻时,无数士兵满身火光痛苦的叫喊着打着滚。水攻死人,那是静悄悄的。在慢慢涨上来的浑浊河水里,最先吞没了没及时找到高处的士兵,就算是脱了甲衣想要在水中有用,可城内的建筑给水带来了复杂的漩涡,被拖进漩涡里或者不会游泳的溺死者,不计其数。然后是躲在民居房顶上的人,也被逐渐上涨的水位淹没,洪流之中,被冲垮的一间间民居也将房顶上站着的无数士兵拖进水里。水位越涨越高,还有水性好的拼命挣扎着在水中游动,但哪里都有可能被吞下,唯有城墙和王宫。成周城太大,城中的人想到城墙上去,距离太远了,他们只能看着王宫青灰色的瓦顶和高高的楼台,朝那里奋力游去。但等到了王宫,才发现王宫被吞没的只剩一个个孤岛似的宫室,还有楼台和连接楼台的廊道。谁都不愿意待在地面上,都想往高处爬,回廊与宫室的顶子上爬满了人,坐的卧的,哭的嚎的,带瓦的地儿已经没有落脚的了。有些游过来的人,都已经没资格上瓦,只能站在他们原来八辈子也没机会上的白石地面上。但水是从城西往城东冲的,城东那头城墙没有破损,水被堵住了之后,又往回漩。从城西冲到城东的很多东西,就都挂在了水中屹立不倒的王宫边上,被水推到了跟沙滩海岸似的白石台阶上。有被人脱下来的皮甲,有屋顶被冲碎后散开的茅草,有军中的营帐布,但更多的是尸体。一开始冲过来的还不过几十具,有人会不想看,跑过去推开,让尸体飘走。但后来越来越多。王宫附近的水面上,就像是被投了毒的鱼塘,一片片浮起的尸体汇聚,谁也没能耐把这些都推走了。一整个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