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灵魂
1. 灵魂
“这就是逃家小兔的故事啦。”坐在床边的女人一边语气很温柔地讲着故事，一边动作小心地将注射器的针头插进床上小女孩的手臂上，缓缓推到了底。 因为不是第一次，小女孩整个注射过程都表现地十分乖巧，结束时还露出一抹甜甜的笑容：“mama，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呀？上次爸爸说要带我参观学校的，他会不会耍赖不带我去？” 女人动作一顿，避开了小女孩的眼神，声音依然很平和：“很快了…爸爸很快就会回来，所以生生要听话，按时吃药打针。到时候我们还有meimei一起去学校看爸爸工作好不好？” 小女孩用劲点点头：“生生是不怕痛不怕苦的小姑娘，会早点把病治好！” “我的生生最乖啦！现在快睡吧。”女人起身亲吻小女孩的脸，替她掖好被角。 小女孩安心地闭上眼，一脸满足地准备进入梦乡。 女人静静站着，又看了一会儿床上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才关灯离去。 似乎是因为做了噩梦，小女孩睡得并不沉。她听到屋外似乎持续有人在讲话，好像有男人的声音。 是爸爸回来了吗？ 小女孩这么想着，便在黑暗中摸索着下了床，推开自己的房门。 客厅没有亮灯，但是因为窗帘没拉上，月光照的屋子有一层灰蒙蒙的光，小女孩可以清晰地看见墙上的全家福，meimeimama还有她都笑弯了眼，爸爸在她们的对比下显得有些严肃，但是比平时似乎又看着和蔼不少。 动静似乎是从对面mama的房间里发出来的，小女孩怕mama责怪自己半夜不好好睡觉不是好孩子，努力不发出半点响动地爬了过去。她把整个脑袋都贴在地上，从缝隙里向mama的房间打量。 她只看到了地面上映射着mama的影子，有莹莹的电子屏的光在闪烁，但是她看不见画面。 “你能对我保证吗，你会让他回来？”mama的肩膀在抖动，开口时小女孩才意识过来mama好像在哭。 “等打完第五针，我就放他回来看你们，在这之前，我劝你老实一点，别搞什么小动作，你应该知道，我们都在看着。”男人说话听起来像个机器人，听不出任何感情。 话音刚落，亮光就消失了，她看到mama的肩膀抖动地更加剧烈了，可以清晰听到抽泣。她想进去安慰mama，但她又想到，自己如果不会希望被其他小朋友看到自己哭鼻子，mama应该也不会喜欢吧。 她又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房间里，心中默默思考着下一次打针的时间，她已经打了四针了，那下一次……下一次打完爸爸就会回来，mama就不会难过了。 还有半个月了。 她希望这一天快点到。 可是那天来了两个穿着防护服的陌生人，mama让她和meimei呆在房间里。随后她听到mama和他们发生了很激烈冲突，一阵响动过后，mama破门而入，抱起她们两个就往外冲。 “别害怕，我们去学校找爸爸。” 殷溯猛地睁开眼，感受到了后背的湿意。 她复又闭眼，抬起一只手，手背垂在脑门。每次梦到这段记忆，都会在这戛然而止，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回想起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小时候以为爸爸是个普通的老师，后来才意识到所谓的“学校”是技术研发实验室。 而那段“去找爸爸”经历最后的记忆画面，就是她和meimei被塞进了逃生飞行舱，然后实验室发生了毁灭性的爆炸。 或许是因为大爆炸的余波，或许是因为设定的时候太过着急出现了失误，总之飞行器的智能驾驶模式很快出现了故障，就如同那一晚她和meimei的人生一样，产生了严重的偏航。 她不知道按原计划自己被送往的最终目的地是哪里，她只知道从降落在这片充满了血腥暴力混乱冲突的土地上起，一切都只能靠她自己了。 其实她不止一次有过想死的念头，因为带着meimei在这个吃人的世界里生存，真的比让她去死还要难。但是殷洄每次看向她时，每一次呼喊“jiejie”时，眼里都有光，她舍不得那光因为自己而熄灭，即使这意味着要出卖别人，甚至出卖自己……她强迫自己学会自私地做一个不自私的人。 下床做完惯例的100个俯卧撑后，殷溯走进浴室。花洒的水流不大，细细密密的水顺着肌肤的纹理落下。她好希望，这些水可以把一直黏着在她脑海里的回忆也都一并洗去。 简单洗漱过后，殷溯套上一件宽松的黑色长袖卫衣，衣服十分宽松，可以很好的掩盖住已经发育的凹凸有致的身材。她个子高，扎上头发戴顶鸭舌帽后，远看性别特征就不会太过明显。 打开冰箱，拿出剩下的一盒营养膏和合成牛奶，狠狠补充了一些蛋白质。虽然吃不到三餐，但她总会想办法在早上多补充点能量。 毕竟，她今天要打两份高强度的工。 殷溯一边咀嚼着像动物rou干一样韧性十足的膏体，一边打开掌机。 黑色薄薄的机体在她手掌贴上去的时候自动识别生物信息亮起，控制面板上有几个排列整齐的框，时间显示着【6:59】。 很快，右上角的【好运来物流】闪烁起一个红点，殷溯立刻点了进去。 每天早上7点，【好运来物流】都会更新一波寄送件任务，任务酬劳根据运送难度和运送距离结算。 当然，有不少在【好运来物流】发布的取件任务，都是“强制取件”，得靠偷和抢来解决。 从谁那里取件，在哪里取件，都会影响运送难度。 寄件难度相对好估计，直接去委托方那里取货，不容易出什么幺蛾子。 送件难度往往取决于目的地，寄送区域异妖占比越高，“邮费”就会上涨。 殷溯扫了一眼置顶的几项任务，这些都是委托人付了额外的定金作为广告费，所以才会显示在列表页的最前端。 她微微一皱眉，挂在第二的那个【寄件｜同城｜功能型口服液｜20000信用点】，已经连续第六天出现了。 是每天都有新的运输需求？还是说前一天的寄件服务失败了？还真不好说。 同城寄送能给出这么高的佣金显得有些诡异，“功能型口服液”这个称呼必然是个幌子了，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居然值这个价钱。 20000信用点，的确很诱人。如果任务成功，她就可以一次性支付殷洄半年的医药费，或者给她换上更好的义体零件来减少排异反应。 但是她想到自己两年前接了个前往17区寄送精神愈合血清的单子，冲着10000点的报酬去的，没想到正好撞上“大清洗”，交易途中差点被守望者标记上了不说，还被17区的义警追踪了大半月，耗到她弹尽粮绝，不得不在她加的内部员工小群里摇人来救命。 吃一堑长一智，她现在当然懂得量力而行的道理。 她的手指悬浮在【接单】上没几秒，就发现按键一瞬间从绿色转变成了灰色。 【好运来】的员工里不缺比她厉害百倍的狠角色，更不缺为钱财什么事都敢干的亡命之徒。 殷溯撇了撇嘴，倒也不觉得可惜，她继续往下翻看，最后选择了【寄件｜同城｜100斤生rou｜1200信用点】。 稳妥点也挺好，有能力赚也得有命花，不为了自己，也还有殷洄。 大概过了不到半分钟，系统就提示【接单成功】，随机私信里就出现了地址信息，任务时效显示着24小时。 同城任务一般都是给1-3天的时间，超时完成虽然也不会有什么大的责罚，但是信用值会下降，影响接单的权限和成功率。殷溯加入【好运来】快两年时间，信用值的积分状况一直维持良好，所以一般抢单时最终分配给她的几率比较高。 与此同时，她的员工小群【一路平安】弹出了一条消息。 【818】：打扰各位大佬，新人不懂就问，不小心点了接单可以解除任务吗？ 殷溯皱了皱眉，怎么这年头大家都不看员工条款就签合同。 相比其他组织，【好运来】在支付佣金方面可以说是很大方，但也有更多严格的规定。其中一条就 是抢单成功后不得无故解除任务，不然需要支付报价两倍的违约金，还会被降员工等级。 果然很快就有人问。 【555】：多少的单子 【818】：那个……20000信用点。 …… 整个群似乎都和殷溯一样陷入了那么一瞬间的沉默。 【285】：6 殷溯也点了个同样的数字发送。 【722】：6 【555】：你找我私聊吧 【818】：好咧谢谢大佬^ ^ 殷溯盯着头像是个硕大的月亮的【555】，挑了挑眉。 当初来17区捞她的，正是这个工号【555】，一个外貌白净斯文甚至可以用“秀气”来形容的少年，一见面就礼貌地喊她jiejie。 “jiejie你好，我叫十五。” 少年的灵魂像只白毛北极狐。 人不可貌相，殷溯见识过他的异能【长庚】。黄昏后，少年翻着个老式打火机，点燃了一个又一个追击而来的义警。 这样的人，确实有多管闲事的资本。有些钱，也确实该这样的人赚。 两三口解决掉剩下的营养膏之后，殷溯打开挤在客厅角落的银色立柜，从里面拿出表面有不少磨损痕迹的黑色手提包，这里面都是她平时“运货”常用的工具。然后她又拉出隔层的抽屉，里面摆放着几把形式各异的手枪和防身用品。 她琢磨了一下，挑了一把填了麻醉弹的枪别在后腰处，又在右手佩戴上了一套灰银色的袖箭。袖箭手环底下全是小小的电极，接触到皮肤后像章鱼触手一样紧紧吸附，装置的信号连接到大脑，从而可以在启动后实现意念cao控。 23区是混乱区，没有专属的义警局管辖，鱼龙混杂，各类犯罪活动和非法交易在这里就是家常便饭，并且异妖的占比远超平均值。 总的来说，住在这里经济负担很小，但是生命危险很大。 殷溯整理好装备，套上裤子和靴子便出了门。 楼道很是狭窄，殷溯刚下了一层楼就碰到一个正在上楼的男人。她下意识地先侧过身，给对方留出空间。男人戴着帽子，帽檐压的很低，看不清面孔，但是见状朝她微微一颔首，然后快速通过了楼道。 殷溯仰头望着男人消失的地方，这个男人的气场给她一种莫名的危机感，对方即使在经过她时也留下任何脚步声。 顶楼的屋子空置了许久，这个男人往上走，想来也不可能是找人。 那么……如果是新住户，她就有必要探查一下对方的身份了。 在边缘地带提心吊胆的过日子这么多年，看任何陌生的活物都觉得可疑，更别说雄性生物。 不过为什么他的灵魂，可以散发出一股清冽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