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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我是势均力敌,棋逢对手。”我转过头凝视着他的眼睛,他眼睛弯弯地笑起来,眸子中摇晃着的雪光如同一坛尘封多年被开启的琥珀色花雕酒,看一眼便醉人。“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是你应该能看得出来,我没有说谎。”他这样说话,便有了宋长均口中那个恣意放浪意气风发的少年的影子。我终于叹息一声,仿佛卸了全身的力气和戒备,心中急促的告诫声慢慢消失不见,我以为已经沉没的船重新浮上水面。我点点头:“好吧,我信。”我记了他十四年,我还没来得及忘记他。他所有的虚假和险恶我都知道。可我还是心动了。毫无头绪,无可奈何。我接姬玉回家,路上还捎回了一个无处可去的孩子。他坐在衙门前的台阶上,缩着脖子在雪地里瑟瑟发抖。我们经过他身边,姬玉破天荒地去询问他的情况。那孩子名叫秦禹,十二岁。父亲是游医,他跟随父亲来到暮云行医父亲却惹上了人命官司。他睁着一双无害的眼睛,泫然欲泣道:“那位老伯吃了我爹开的药,明明就有好转了,不知怎的昨夜猝然病死了。老伯的儿子非说我爹的药方有问题,是我爹害死了老伯。如今我爹被捉拿入狱,我……我不知该去哪里。”“我爹是很好的大夫,他绝不会害死人的!先生您……您信我……”他语无伦次地说着相信他爹的话,全然忘记了我们信不信他并没有什么用。姬玉道:“你爹并未定罪,之后还会提审。这位衙门的有司是个明辨是非的人,若事实真如你所说必定能还你爹清白。”待这孩子哭泣渐止,姬玉便说先把他带回府里住着,等他父亲的事情有了着落再说。于是我们就一边一个牵着秦禹的手,把他领回了叶府中。秦禹生得俊雅秀气,识文断字却总是用怯生生的目光看着别人,十分惹人怜爱。府里的老人们都很喜欢他,尤其是方妈一口一个宝贝,叫得秦禹脸红成熟透的苹果。府里暂时没有需要他做的事情,我便叫他负责养猫。那只姬玉曾说要取名“阿止”的狸花猫,如今它的名字叫做“小玉”,名字依然是姬玉起的。府里就时常响起秦禹“小玉!小玉!”的呼唤声,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我总会下意识地看向姬玉,而姬玉则会露出狡黠的笑容。仿佛在说,你不是不愿意当玩意儿?那我来当好了。这个人,有时候我不太明白他在想什么。昌义伯夫人宴席的那天,我便带了方妈和秦禹一起赴宴。莫澜穿了件水红色绣团云纹的衣裳,难得地盘了繁复的发髻,插了许多金银发饰。她原本就是好看的,这么一打扮简直是光彩照人。我去杨府与莫澜会合,看着杨即站在莫澜身边,眼睛一刻都离不开莫澜,像是看呆了。我对身边送我来杨府的姬玉说道:“杨夫人真是美丽,我差点没认出来。”姬玉低下头来,对我附耳道:“我觉得我夫人更美。那天你去接我,我也差点没认出来。”我哑然,他笑着摸摸我的头发。“九九,你要相信,没人比得上你。你说是不是,秦禹?”他回头问身后的小少年,秦禹立刻点头如捣蒜。我但笑不语,挽过走来的莫澜的胳膊,同他和杨即告别。莫澜与我上了马车,朝昌义伯府驶去。昌义伯府是暮云占地最大最阔气的宅邸,张灯结彩布置得十分华丽。马车一辆辆地到府门口停下,华贵的妇人们身姿婀娜地步入门中,门口的小厮便一声声喊着某某府夫人到,我们下马车的时候小厮喊出“将军府夫人到”,无数妇人停下脚步望过来,莫澜一眼也不看她们只管拉着我,笑着对那小厮说:“我的义妹叶府夫人也来了,可别漏报了。”然后便只和我说说笑笑,相携入府。这个下马威给的很足。这场宴席里莫澜的地位仅次于昌义伯夫人,原本安排在主宾之位,而我自然是最最偏远的席位。莫澜却说她的位置太闷了要坐在我旁边,管家一合计,在莫澜的主宾之位里加了个席位,我就这么和莫澜一起坐在了主宾之位上。我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莫澜得意的笑容,我们终于落座,宴席还未开始陆陆续续有人进来,许多平日里熟络的夫人们聚在一起聊天,十分热闹。门口来来往往的人流中不期然出现了宋长均的身影。他很快速地走过去又折返回来有些惊讶地看着我,继而笑着招招手。我也笑着对他点点头,他也知道这不是他能出席的场合,便从门边走过去了。这段时间我偶尔会遇见他,或者是在听说书或者是在散步,看起来颇为悠闲。长均受天子资助编史册,在这个层面上昌义伯是不会对他怎么样的,所以宋长均觉得吕姝已经答应放他走,只要等昌义伯气消他便可离去。对于他天真的想法我一时无言以对。宋长均在男女之事上一向迟钝至极,对女子的心思可谓是一窍不通,当真以为女子说的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吕姝说愿意放他走就是真的愿意放他走。至于我们身上传出的流言,他自然浑然不觉。原本齐国民风较为开放,他又全当我是meimei,举止亲近却止于兄妹之间,按齐国的风俗是绝不逾矩的。只是在这民风保守的吴国,怕是免不了别人的闲话。而我和他的亲近自然有有心人添油加醋地说给关心之人听。我淡笑着转过头来,却看见一个美丽娇柔的少女来到我和莫澜席前,她应该还未出嫁故而没有蒙面,行了一套规整的礼,抬眸笑道:“小女吕姝,见过杨夫人,叶夫人。”她还是来了。风采昌义伯的女儿们都已出嫁,暮云城里最为显赫的待嫁小姐便是他的幼妹吕姝。以她的身家提亲的人早踏破了昌义伯府的门,但是昌义伯都没有点头。有传闻说吕家六小姐是个很有主意的姑娘,又受宠爱,她不同意的婚事昌义伯绝不会强迫于她。这位有主意的姑娘温婉地笑着给我行礼,算是给我大大的脸面了。我于是立刻回礼,笑道:“民妇见过吕小姐。”吕姝就坐在我们旁边的坐席上,低头对我道:“小女特来给夫人道歉,最近有一些关于夫人不好的流言,我发觉是我家家仆传开的。他们是太过爱护我才对您存了怨怼之心,实在是抱歉。我相信宋先生和您的为人,也已经教训过他们,想来以后他们不会乱说了。”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可以让我和莫澜都能听清楚。这番话大方得体,温柔又明理,莫澜明显惊讶地与我对视一眼,似乎对于敌人的不战而降感到无趣。我微笑道:“小姐言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