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变故

    7

    谢怜早上起来时，没在房间看见花城。

    他看了眼时间，算来现在花城应该在上第二节课了。

    谢怜揉着太阳xue走进浴室，头还有点疼，镜子里的自己看上去状态也不算好。

    眼往下瞥，洗漱台上有一个接满了水的杯子，上面横放着一只挤好牙膏的牙刷。

    谢怜轻笑一声，这孩子……

    他洗漱完，收拾了一下然后退房，外面还冷得很，谢怜抬手围紧了围巾。

    他先去附近找了家小店打算随便吃一点，等到中午可以去接花城放学，带他去吃好吃的。

    现在只有初中生和高中生还没放寒假，花城就是那可怜的初三学生。

    谢怜打开手机，发现上面有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他mama打来的。

    他回拨，还没开口说话，就听见谢母急切道：“儿子，你在哪？”

    谢怜报了个地名，听着她的口气心里有些不安，便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儿子，快、快回来！”

    谢怜预感不妙，饭也来不及吃，起身就往外走拦车回家。

    楼下客厅里，谢父和谢母坐在沙发上，一个愁云惨淡，一个掩面啜泣。

    “怎么了？家里出事了？”

    看见谢怜，谢母连忙起身走到他身边搂住他，伏在他肩上哭出了声：“儿子，可怎么办啊！”

    谢怜轻拍着她的背，问谢父：“爸，到底怎么了？”

    “公司破产了。”谢父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鬓边都多了些白头发。

    谢怜扶着谢母坐下，没有问家里的公司怎么会破产，只是镇定地安慰他们：“没事的，破产就破产了，大不了就东山再起嘛！”

    屋内一时没人说话，只有谢母的抽泣声，过了一会儿，谢父才叹息道：“把我们现在所有的财产算上，可能还要背负一部分现在无法偿还的债务。”

    谢怜微怔，随后扯出一个笑：“没事，爸，你别担心，能还上的。”

    他握住谢母的手，谢母一辈子都没干过重活，从小娇养，手上没有一点茧子，比一般妇人保养得好。

    再看谢父，他年纪不算太大，但是要他出去干重活还债，谢怜也不忍心。

    他站了起来，心中酸涩难平，更多的是一种恍惚且不真实感，但他还是镇定地说：“我去趟公司，爸妈，你们就先在家里歇着。”

    谢怜一直都没有打算毕业就进家里的公司帮忙，但这几年也会随着谢父去公司历练，所以处理这些事情也不算难。

    他忙了一整天，忙到晕头转向，机械地只知道工作，饭也没吃一口，水也不记得喝。

    夜色深沉，冷风稍稍吹散了他脑中的混沌，走近家门口时，才发现门前站着一个人。

    门口灯光模糊地笼罩在他身上，还是那身红色的校服，与在KTV门口别无二致。

    “花城？”谢怜开口，才发现嗓子已经哑得不像样了。

    “你怎么来了？”他强撑着露出一个笑，想摸摸花城的头，却疲惫到抬不起手。

    “你说要带我去吃好吃的。”花城盯着他，却让人看不清他漆黑的眼里隐藏的情绪。

    谢怜这才想起来，上午他给花城发过消息，还让他中午放学就在校门口等着自己去接他。

    谢怜还是抬手揉了下他的脑袋，语气略带歉意：“不好意思啊，哥哥忘了，下次我再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谁知花城却偏了一下头，不让他继续揉了，僵硬道：“我不是小孩子了。”

    谢怜轻笑一声，低声哄他：“好，不是小孩子了。”

    花城背着光，谢怜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感觉他好像皱了一下眉。

    谢怜将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取下，又给花城一圈圈围好：“好了，回家去吧。”

    他拍了拍花城的肩，终于露出了一点疲惫，又嘱咐道：“回家路上小心。”

    花城一直揣在兜里的手微微动了一下，谢怜却好像知道他要干什么一样阻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回家。”

    这是他说得第三遍，却和前两次的口吻不一样，带着点强硬的味道。

    良久，花城才点头，经过他身侧时，谢怜又去揉他的头发，这次他没躲。

    “好好吃饭，好好学习。”

    这是他们分开时，谢怜说的最后一句话。

    花城走出不远，身影藏在路灯照不到的地方。

    他紧紧抿着唇，用力攥紧了左手，手心里，除了捂出的一点汗，还有一个红色的存折。

    那里面，是他这五年攒得所有的钱。

    我还是不够强，花城咬着牙想。

    我必须再长大一些，再强一些。

    这样，我才能保护他。

    8

    谢怜被风信和慕情找到时，正在一家餐馆端盘子。

    他俩站在店外，透过玻璃看谢怜，现在正是客人多的时候，谢怜忙得脚不沾地，衣服上沾了油污，鞋也是脏的，脸上是面对顾客的刁难时的窘迫。

    风信率先扭过了头，见慕情无动于衷的样子，瞪他：“你这什么表情？”

    慕情眼皮子也不抬一下，道：“不过就是做个服务生，这有什么好看不下去的？”

    风信噎了一下，他知道慕情说得不错，慕情的家庭条件差是有目共睹的，怕是再苦再累的活都做过。

    风信还想再说什么，谢怜已经发现了他们，他向店长打了个招呼，就冲他们二人走来。

    “你们怎么回来了？”谢怜问。

    慕情在这里已经没有亲人了，母亲前两年已经走了，所以节假日都在学校待着，要不就是出去兼职，基本上是不回来的。

    而风信，原本是打算今年也不回来了，和女朋友出去旅游去。

    但如今，他们二人却都站在这里。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也不和我们俩说一声？”风信皱眉问。

    “也不是什么大事。”谢怜挠挠头，笑着说。

    “这还不是什么大事？那什么算大事？”风信没好气道。

    “也许对于谢少爷来说，确实不是什么大事。”慕情道。

    “你闭嘴吧，会不会说话啊？”

    “好了好了，”谢怜摆摆手，“不要吵架。”

    慕情看着他道：“灵文不是在班里号召大家给你捐款了吗，为什么不收？”

    谢怜微愣，笑道：“也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可以什么可以？那不是一笔小数目！”风信不解。

    “我马上就要毕业了，毕业后就可以找工作赚钱，平时再找些兼职，能还上的。”谢怜轻松道。

    “是不是那些人又找你事了？”慕情问。

    谢怜笑笑没说话，那些人就是之前班级聚会时灌他酒的人，抓住这么一个好机会，可不得好好阴阳怪气一番。

    “我真是艹了，都是群什么垃圾玩意儿！”

    “我还以为你不骂人了呢。”慕情斜眼看他。

    谢怜站在门口的时间太长，店长已经在店里叫他了。

    “我不和你们说了，我先干活去了！”谢怜匆匆往店里走。

    “等一下，”慕情叫住他，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本子递给他，“拿着。”

    谢怜来不急看里面是什么，拿上就进去了。

    “你给他的是什么？”风信问。

    “有用的东西。”慕情淡淡道。

    等店里的人少一些后，谢怜想起慕情给他的本子，就拿出来打开看。

    只见，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各种兼职信息和电话，罗列的很清楚，看得出来主人的用心。

    现在是夜晚九点半，谢怜十点下班，这家饭店有一点偏，不是很好找。

    此时，有一群人正在往这里走来，为首的，就是在KTV按住谢怜肩膀不让他走的人。

    经过一条巷子口时，里面传来一道声音。

    “站住。”

    一群人好奇地偏头看过去，一个半大的穿着红色校服的少年正倚墙看着他们。

    “哪来的小鬼，毛都没长齐，你认识我们？”

    那少年从昏暗里走出来，站在他们面前，漆黑的眼盯着最面前的人。

    “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