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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如此泄愤的还是第一次,无怪他们无计可施。李复瑾静静听了过程,微默片刻,走上前叩响了门。“你做什么?”莫钰诧异至极,几乎要上前推开他。“你放心?”长眸微挑,视线轻向室内一掠,他戏谑地反问。莫钰不说话了。扣了半天,屋内毫无动静,他索性推开了门。门开得异常艰难。整墙的书架典籍塞住门口,几乎是硬生生地掰开。房内狼藉一片,碎瓷破玉散了一地,如被洗劫过后。勉强挤进屋内,一只茶盏倏忽破空飞来,险些命中。他眼疾手快地握住,仔细辨识了突如其来的凶物,然后低低笑了笑,“清云坊的墨釉青瓷盏。如此佳物,不要何不送我?碎了多可惜……”话音未落,另一件“凶器”横空劈来。“西域的盛光琉璃杯。”他微叹了一口气,“这一个可抵寻常农户人家一年的口粮。砸,随便砸。”“滚。”终于有丝微声响从深处传来,却是冷燥的驱逐,“滚出去!别烦我。”“要我出去可以。”李复瑾信步走进来,行过的地方掠起一片碎瓷的细响,“可有只猫一直在吵,害我不能休息。”“杀了它!”不假思索,慕容素冷冷地厉道。“好。”这本是无心之言,他却意外的爽口应了,拾起遗落一旁的短剑,绕在指尖炫了一个剑花,倏地翻手,直直刺向她的胸口——门外的莫钰骤然握紧了手中的刀,几欲夺门而入。他剑势虽猛,速度却不快,慕容劈手夺过了剑,黑眸隐现愤怒,“你干什么!”“是你让我杀了它。”他答得理直气壮。“你讽刺我?”“我可没有。”他笑了笑,容色云淡风轻,“你现在的样子,和猫有什么区别?”轻手一抬,屋内的角落竟真的有一只花猫,吊在半斜的书架上左右踌躇。似乎找好了角度,它蓦地纵身一跃,足下微勾,一侧的花瓶飘飘坠地……“啪”的碎了。李复瑾忍不住笑。慕容素瞪圆了眼,脸色憋红,缓缓咬住了唇。本以为她会发火,不成想她眉目一动,却是泪珠掉下来。俊颜上的笑意渐渐收敛,默然凝视住她。“你笑吧。”她默默撇开了脸,“待我和嫁代国,你再想笑就笑不到了。”“谁说你会和嫁代国?”“满朝文武皆奏议和亲,父皇别无他法。”“谁说的。”李复瑾薄薄淡哂,眸目中蕴着捉摸不透的奇异,“陛下明明表了态——不嫁。”黑眸忽地一亮,又在瞬间灭了下去,“胡说八道。”含笑的俊颜微微轻敛,似乎万分的笃定,“我问你,你闯进承乾殿后,陛下可曾阻拦?”“他叫我下去。”“他可曾阻拦?”淡定的话音分毫不容回喙,慕容素滞了一下,“……没有。”挥散不掉滞闷在胸口的郁结,咬了咬牙,“但他一直命令我出去!”“若陛下真有意将你驱逐出殿,以陛下的行事,应当如何?”她几乎想都没想,“他自然会遣禁卫——”话到一半蓦地刹口,似是忽地想到了什么,神情顿地一凝。“明白了?”李复瑾浅浅笑了。“陛下比你更明白代国此举局意不良,只是大燕当朝武将微薄,如若因回绝和亲而导致战起,于大燕必是重击。相比起战,文吏自会主张求和。而今你这一闹,无非提醒了他们,战起或许损的是国力,如若和亲,折的可是陛下和大燕的国威。”无论和亲与否,此番得益的左右不过代国。两国交立,和亲是求和的最下策,以定国公主和嫁,无疑是向天下告知了大燕的懦怯,如此一朝失了国威,民心摇动,恐怕不必代国出兵,燕国自会土崩鱼烂,莫之匡扶。曾经的慕容念也算满腹奇谋诡略,性情刚阿,艰辛半生始建大燕,怎会因对方这微一箝制便委尊求和?更何况如今群锋所指的,是他视若明珠的女儿。慕容素的激愤弱了,可对他的推析却不能全然认可,泪珠轻坠,讷讷道:“只不过是你的猜测……”“我可以命做筹。”李复瑾收住了漫笑,三指轻立,十分庄重的起誓仪式。另一只手悄无声息地一挽,自她的手中挽过了一个蓝瓷笔洗。笔洗搁下的一瞬,几颗异同的心也似缓缓落了下。如笑已停止了哭泣。莫钰放缓了手中的刀,胸口微松的同时,却又突然涌起一抹难以言喻的复杂。望了片刻,他偏开眼眸,语音平平微涩,“走吧。”唤着几人快步离开了书殿,行至偏院的碧池旁又停下来。顿了少顷,仍是放心不下,终于下了吩咐:“待会儿等他们出来,记得去将屋内的碎片收整好。别伤到她。”第23章寿宴无论李复瑾的话是推析还是为哄劝于她的一时之言,事情果真都按他所说的发展。不知何因,一夜之间,和亲的传闻在宫中彻底销声匿迹。当日的朝议结局零落,而随着寿日渐临,人们也再无暇顾及飘渺的流言。燕宫的宫人花费数日整饬宫廷。此番夜宴诸国来使纷至,外宾皆尊,必是不需言说的华丽隆盛。时间轻流。严月廿五,君王寿辰,天下同兴。夜幕初降,中庭亮如白昼,笼罩着华宫中灯火辉煌的奢靡夜宴。无数宫灯绵延绽放,宛若星海绚烂铺陈。百张筵席一字排开,高朋满座,衣袂连绵。精致的琉璃盘盏中盛放着各式珍肴佳酒,场中歌舞升平,声乐柔靡。整个燕宫放眼望去,皆是一片热络和煦的繁荣景象。作为大燕的定国公主,慕容素必然出席。她一改往日的轻衣素颜,着了一袭华贵绮丽的桃红色宫装,玉颜轻施脂粉,明眸秋波,额间轻缀一点朱色花钿。坐于金冠华服的慕容念身侧,含笑酬待各国来使,尤为引人注目。酒过三巡,乐至酣处。恰至此时,天空竟应景般飘下了些许轻雪。碎小的晶莹映着绚丽流光的华灯,竟辉映成一幕奇异的景象。各国来使一一上贺,赞祝着大燕繁荣昌盛。慕容念悦颜回礼,以示两国交好。轮至代国太子拓跋冶庆贺时,宴场却默默静了。和亲的流闻散传广博,在座的来者无一不晓。此刻当众交锋,自然惹人留目。众人频频投目心态各异,宛如在观望一场好戏的前奏。然而——最终却什么也没发生。拓跋冶行至场中,以来使之名行拜大礼,口念贺辞,与他国的致辞千篇一律。最后他奉呈寿礼,竟是一张完整的虎皮。虎皮毛色纯正棕良,触手优柔松软。可大燕踞于中南,四季如暮春和暖。无疑——是件失败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