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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身去拿了披衣盖在了她的肩上,这才出去。苏小淮有些愣,心里又甜又暖,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得万分舒坦。她坐回到矮榻上,静下来,脑子里满是他的事情。苏小淮想起了他的劫数,她知道他在今岁冬日淼州城的守城战役中是一定会失败的,所以她应当依司命所言,赶紧带他避开这里才是……可这又谈何容易?她在乎的,不过是一个他而已。可他在乎的,定然远远比她在乎的要多。他开疆扩土、四处征战,为的不就是能救下更多的人么。她慢慢开始懂他,从他跟洪寅生出寨办事开始——不,还能更早,从她起初在第一个异界认识他开始,她便该懂了,这个把天下人放在灵魂里惦记的神君大人。柳家寨弟兄的性命,淼州城百姓的性命……他不可能随随便便跟她走,不可能将依附在他羽翼下的人弃之不顾。倘若他当真抛下众人与她离开,那这便不是他了。他不能走,这与她的愿望冲突。但她也不能贸然地将他带走。因为她惦念着的,正是这样的一个他。柳敬斋回屋的脚步声传了过来,苏小淮下意识抬眸去看他,只见点点灯光下,他望着她的眸眼如敛星辰。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有自己的理想与抱负。她该很清楚,她只是他生命里的一个过客。他的所有,并非只是她。柳敬斋将掺好的温水端到了她的面前,苏小淮笑了笑,接过,饮下。“烫吗?”他轻声问。她咬着杯沿摇了摇脑袋,带笑的眸眼看着他。他心念一动,握了握拳,就差没有将她抱进怀里,用力地吻下。苏小淮看着眼前的男人,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她突然就问他:“阿斋,你是想要这个天下吗?”柳敬斋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如果你想要,就去夺吧。”她温柔笑开,“我会陪着你的。”她会陪着他、守着他,直到她能陪他的最后一刻,为他挡去此生的劫难。她好像突地很欢喜他。以这颗不断跳动的心,和自己所有的成全。※※※※※※※※※※※※※※※※※※※※晚安~第七劫(22)自那天她与柳敬斋说了那些话以后,他便变得愈发忙碌起来,忙得头不沾枕。将士一召,地图一铺,油灯一点,便是一整夜。饶是如此,苏小淮的一日三餐,他却从未缺席过。——虽然饭菜不是他做的。苏小淮对此感到有些许遗憾,但见他那忙疯了的样子,她自然不会开口提些什么别的要求。每天都能见到他,她就觉得挺开心的了。苏小淮:“……”她真是……越来越容易被满足了。近些日子,也不知道柳敬斋是出于什么考量,突地便停住了向北攻城的步伐,转而对现有领城的城内建设多了关注。这对苏小淮来说倒是一件好事,如此柳敬斋便不必因为战事四处奔波,能常常留在淼州城里——让她能多看一眼是一眼。苏小淮醒后,试图去分担一些城中的事务,然而却发现柳敬斋把手底下的人和事都安排得井井有条的,根本没有她插手的机会。加之他总是以她“身体不好需要静养”为由回驳她的请求,没两日,苏小淮便也就不再瞎折腾了,一心寻找起那渡死劫的办法来。不得不说,神君果然是神君,身上的灵气是一点儿也不带掺假的。苏小淮的分魂在他身上依附了一段时间,可谓是吸足了气力,她收那分魂就像渔翁收网一样,一下子便捞来了不少的灵力。有了富足的灵力,她便觉得天道对她的禁锢好像变少了,以前不能施的术法,眼下都能轻松用出来,也能撑得住自己放神识去远处打探。这对她来说,再有用不过了。她打探到,朝廷的精兵业已集结完毕,不日便要举兵南下,在淼州州界数城铺开一道战线,其中最主要的兵力会集中在淼州城处,突袭时间便在一个月后,按原有的命数,柳敬斋便会死在这里——只不过这些话,因天道的禁制,她全都不能告诉他。但或许,他并不太需要她的告知。因为她在用神识探察朝廷军营的时候,不小心在那些副将里头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那本是寨里的一个兄弟,唤作阿沙,是柳敬斋手底下的得力干将之一。以前的时候,她便常见着那哥俩待在一起,一觉六年过去后,她还在想阿沙是否战死了,眼下一看,原来他是去朝廷那边当内应。阿沙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混上高位,倒也是真本事。苏小淮发现,阿沙与柳敬斋二人时不时会互通信件,想来定是为了打仗之事。只不过阿沙到底是一个副将,他知道的那些事情比苏小淮的少,更知道得比她迟,遂眼下柳敬斋也只不过是知道朝廷派了将领何人,将多少多少精兵,不日要往淼州攻来罢了。苏小淮见此只能叹息。不论柳敬斋知道了多少,又做了多少,有天道在上,淼州城一战,他必输无疑。·是夜浓时,柳敬斋正立在案前,长指间夹着一张字条。纸页的两端向里蜷曲着,上面留着两三行蝇头小字。他的视线下落在那些字上,眸色沉沉的,在烛火恍惚的映照下,微微反射着光亮。读罢那字条,他抬手伸到了烛火边,将纸条点燃。火舌吻了上去,纸沿焦黑,似是怕极了那火光一般,用力地向上蜷缩起身体。他静静地看着那火蔓上来,而后松了手指。灰烬散了开去。他捻了捻指尖,有点发热。朝廷剿匪在即,然而尚有一些事情,他还没来得及把握清楚……柳敬斋在水盆里洗了洗手,用布擦干,抬头朝窗外一望,皎白的圆月照亮了整个夜。他望着,却是动了心念。他推门而出,不过几步路,便到了她的屋前。他站了一下,推门进去外间。夜遂已深,外间的烛火还亮着,守夜的婢女倚在椅子上打着瞌睡。一听有人开门,那婢女一惊,猛地醒来,见是柳敬斋,便忙得站起身来。她刚要说话,便见柳敬斋抬手止了一下,而后往里间去了。婢女兀自脸红了一阵,什么也不说了,便往椅子上坐,本是想再睡的,却怎得也入不了梦,只想支棱着耳朵听里头的动静。柳敬斋走到床榻前,朦胧的烛光映照着暧昧的纱帘,她静静地睡在里面,呼吸浅浅的、缓缓的,不同往日那般沉闷,让他觉得舒心。因为他知道,下一次天亮的时候,她就会好好地醒过来。纱帘模糊了她的容貌,他立在外头看了一阵,下意识地伸了手,撩开了纱幔。一点点温暖的亮光里,她睡颜安好,清浅的长眉平和,细密的长睫尖儿微微蜷起,像蝶翼一般,教人想用指尖一根根地拨弄过去,再落到她温软的脸颊上。他的目光下移,停在那张微启的唇瓣上,心头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