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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一个在安抚情绪崩溃的另一个一般。他贴在我耳边道:“人救下来了,只是情势所迫,不宜宣扬出去。你安排好了,便跟我来。”我紧紧抓住他的胳膊,心跳忽快忽慢,一时整个人都有些恍惚。深呼吸了好几次,才缓过劲来。他先一步站起身,朝我伸过一只手来,我却没接,自个儿撑了一把地,爬起来,微微踉跄了一下,他伸手要扶,我已是能站得稳。这时我已收拾好了情绪,同张参将交代了后续的种种事务,特意嘱咐了一句,太子薨逝非同小可,必得一寸一寸细细找过,倒也不必急。而后将这一堆烂摊子甩下,径直跟着贺盛去了五十里外一处小城――他正驻扎在那处。我心想,也亏得是他在那处,否则昨夜里那一役未必这么顺利。他倒不是这么想,同我道是四皇子已达成了心中所愿,一心扑在朝堂的风云上,也是唯恐这个节骨眼再生变数,勒令北疆按兵不动,是以即便是这周围还有贺家人,也不会有什么动作。一路上无甚话,动作也快。进了城门,他从马上跃下,我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往前走了两步,他忽的回头瞥我一眼,将外面一件大氅除下,二话不说地披在我身上。我挡了一下,他不紧不慢道:“你这刚从血泊里捞出来的架势,就不怕在人堆里扎眼?”我低头看了看身上,他趁这个空档里,已系好了系带,还随手替我拢了一拢,“军营里人多眼杂,我怕出岔子,只好另盘了一处院子,将他安置在那里。”我点点头,心里更是火急火燎的。他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地方,到了这时候,反而好整以暇得很,先是将我领去了一家客店,我站在门口不肯往里走,他挑了挑眉,“你就打算这副模样去见他?”我闻言只好依他所说,先沐浴了一番,他已叫人送了衣裳进来,石榴红的衣裙,我穿上身竟是意外的合体。人靠衣裳马靠鞍这话诚不我欺,脸上虽仍是憔悴,被这衣裳一衬,也显得有气色一些,总算有了个人模样。衣裳换好我便急匆匆推门出去,他在门口候着,见到我时怔了一怔,紧接着视线落到我手上,眉头便紧紧拧在了一起。身上别的伤都还好说,只手上伤口有些深了,即便是沐浴过,也还有些砂砾嵌在里头,皮rou微微外翻,被水泡得发白。本不是重伤,只是未及时处理,生生被我折腾成了这幅样子。店家跑腿的几个小厮进进出出,将浴桶撤出来,又摆上一桌的饭菜。没一会儿,又有一个打外头小跑进来,递了好几包东西到贺盛手上,谄媚道:“军爷,您要的药,这是城里顶好的药铺买来的,保准儿管用。”贺盛不置可否,只拿了一锭银子抛到他手里,便抓着我手腕将我拖了进去。我看着他用银针在火上燎过,再一粒粒挑走我伤口里的砂砾,手很稳,下手也快,我早便麻木了,没什么痛感,就这么就着满案的血水问他道:“你那日赶过去,是什么情形?”他换了一根新的银针来,目光专注,“我原以为你问我这事的开头,是要先逼问我为什么救他。好在你还算是有两分良心。”我看着他将最后一颗砂砾挑出来,“这个也是想问的。”他抬眼瞥我,又低下头,从怀里探手取出一只小瓷瓶来,拔开塞子,将药粉倒在我伤口上。久违的知觉霎时回到身上,锥心的疼令我不由自主地往回收手,却被他扣住手腕,慢条斯理地将药粉又撒了一圈,方用纱布缠起来。“我本也只是被派去收个尾的,走个援军的过场,契丹早早便设了伏,便是连只飞鸟也飞不过去。父亲叫我驰援的时候,是估摸着已然没有活口了的。是他命不该绝,受了那样重的伤还能留了一口气在,又恰碰上了沙暴,契丹没来得及清点战场。“我同契丹的军队打了个照面,他们见是贺家的军旗,便让了过去,我才得以在他真真被埋了前把他拖出来,叫亲信暗地里送到了这儿。“贺家的立场你也心里清楚,我确是可以补上一刀,彻底了结他,这本也是我去这一趟的目的。”我抬眼直直望着他,他刚好裹好了纱布固定住,亦抬起头来,眼神丝毫没有躲闪,赤忱一如最初那个嚣张跋扈的少年,“可我没有。安北,我没有。”“我承过你一诺,倘若父亲一意孤行,倘若事态一发不可收拾,我不会坐视不理。何况我也不是是非黑白不分的人,勾结契丹,四皇子实则与卖国无异,即便登上那个位置,日后也难成大业。”他将方才用来烧燎银针的蜡烛吹熄了,“我救下他,也是给贺家留条后路。”我一时不知该接什么话,他背地里救下太子,是忤逆父意,也是断送了贺家那条走入云端的路,绝非这般轻巧。末了,只能略显浅薄地道了一声谢,想了想又道:“他的私印在我手里,不如我写个什么,做个担保,你同贺家日后也能多一条退路?”他站起身,“你就偏要同我这般生疏,心里才好受是么?”又去到房间正中间摆满了菜的桌上,盛了热气腾腾的粥,“用饭罢,你什么时候吃完了,什么时候我带你去见他。”这几日连着折腾,我哪还有什么心思好好用饭,喝了半碗白粥,又被他逼着吃了几口菜,也便算完了。太子被安置在城南一隅的院落里,位置挑的偏,七弯八拐才走到巷子,巷子里最里头一处便是,却胜在僻静,最好养病。为了不引人注目,院子里只留了一个贺盛的亲信照看着。我进来的时候,他正在煎着药,贺盛上前将手中几包东西递过去,“明日起换药罢,还是一日三副都煎。”我与那人互相点过头示意,便迫不及待地推开堂门走了进去。屋子构造简单,除却一个厅堂,便是东西两处卧房,我径直走向东面那间,轻轻将帘子打起来,轻手轻脚迈了进去。榻上的人仰面躺着,面色苍白,睡颜安静平和,只有胸膛微微的起伏,无声宣告着这人还活着。我奔过去,本也就几步的路,竟没注意被榻边的踏板绊了一下,略有些狼狈地摔下去,忙不迭撑住身子,不敢惊扰榻上的人,仿佛他只是一夜好眠未醒。只是右手这一撑地,伤口又被牵动,层层缠绕的纱布下已能看见漫上来的血痕。我跪在他榻边,小心翼翼伸出干净的左手碰了碰他的脸,冰凉一片让人心惊。我握住他的手,轻柔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