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宝熹

    过了几天，卫祯明原以为苏管事走了以后苏家便死心了。没想到今天上午他浇完地回来，打眼一瞧，他家那小破院门口站了个人。

    他看这盈盈袅袅的一道身影，是个女子，心里便有了计较。

    苏宝熹是一个人来的，没有带着其他的仆从，换了一身轻便的深色衣服，更衬得肤白胜雪，大约是小城镇管得松散的缘故，她这样家世的女子也没戴幕篱，看着比之京城的贵女来说倒多了几分自由。

    “来人可是苏小姐？”

    “是我。”

    苏宝熹闻言转身回道，看见卫祯明拿着许多工具朝这里走来，向卫祯明行了一礼。

    卫祯明连忙回礼，心想这苏宝熹听名字就感觉不凡，看着真不像一般的姑娘家，知书知礼，穆小红知礼是因为家里开书院长年沁染，而苏宝熹作为普通屠户出身瞧着年岁也不大，却能养出如此气度礼仪更是不凡了。

    “不知苏小姐来此何事？”

    来者是客，卫祯明大开着院门，请苏宝熹进来喝茶小坐，还专门拿出穆先生送来的茶具招待客人。

    “你婉拒我家的邀请，可是有什么条件不满意么？”苏宝熹坐在院中的小椅子上，微微皱着两弯柳眉道，“我找来了那日的伙计，详细询问了你的事情，你心算能力很强，对于术数甚是精通，待人接物也有礼，与其种地一年挣不了几个钱还要交不少税，不如来做我家的帐房，保你一生富贵，在南阳县的地界更没人敢惹你。”

    卫祯明看着面前十四五岁的小姑娘，颇为自得地向他说着加入她苏家的各种好处，不由得笑了笑。

    “苏小姐，请用茶。”

    “我也不是什么小姐，他们都唤我苏姑娘。”苏宝熹双手接过茶盏，心里惊讶了一下，面上却是不显，嗯？这农家子还有这等收藏？乳白瓷器，触之凉凉，形色若羊奶，透出一股温润来，茶叶上下浮动，茶色青阳。瞧着不像是私家用品，像是南阳县城最有名的书院——碧梧书院的收藏。

    “苏姑娘，可知在下是什么人？”

    苏宝熹闻言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卫祯明，摇摇头。

    “我姓卫，名祯明，字砚嘉，从京城来，南阳县人。”

    叮，描着杜鹃花纹的茶杯杯盖碰上杯壁发出极清脆的一声响动。

    “砚嘉？”苏宝熹一愣，想了一会儿才说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尚水村的状元啊。”话落，只见对面坐着的卫祯明点了点头，得到肯定答案，她也低下头沉默了。

    为什么“砚嘉”二字会令苏宝熹这么大反应呢，原来南阳县的人只知道自己这里的状元叫砚嘉，传说他有一个极好的砚台，能自动磨墨，且写出的墨字漆黑发亮，遇水不散，卫祯明的字确实跟砚台有关，他爹确实也有一方好砚台，但是没有这些以讹传讹的神话了的故事。卫祯明中了举后根本没回过南阳县，他爹也不在南阳县，报喜信的官员也不过是随意走了个过程。所以说啊，卫祯明进城进村，所有人中除了真正与卫祯明相熟的人知道，其余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只以为他是外出游子考不上进士，回南阳县来的一个穷秀才。

    “既然是这样，那你不愿意也是好的。”苏宝熹笑了笑，回道：“我来的时候看到你家隔壁动工挖地基呢，想来是要盖房子的，如果有需要可以来县城盛文街来找我。”

    说明白话苏宝熹便不愿多留离去了，卫祯明看看远处天际，不想得这一聊天说话的功夫就到了黄昏时分，又该准备晚饭了。

    自己一个人吃饭睡觉生活，就觉得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放空自己，没了繁杂的人情交往也是清淡，有了心思开始关注于三餐、四季、五时、六景，想着今天的晚饭可以少做些，明天不用早起去地里。

    生火架锅，面加水搅进锅里，煮成糊涂状，鸡蛋打散顺着碗沿滑进锅里，卫祯明看着锅中黄色的蛋花逐渐浮起，忽然想起了两句诗“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自己也笑了。

    蒸好的大杂粮馒头萱萱的，一戳一个坑，额外炒了一个木耳rou片，木耳提前温水泡发，rou是从买的五花rou上割下来的一块，只做个菜可舍不得全吃了，有肥有瘦，拿盐、醋、姜、葱腌了，倒上一点酒去腥，笼布盖好，等了有一会，rou入味的差不多了，再烧油下锅炒制。

    明天就是张全早就商量好的木匠要来家里做工，其实时间稍微有些晚了，幸亏苏宝熹过来看见满院的破烂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大的反感，从她的眼神里也没有看出什么不屑，算是个人品不错的人。

    第二天木匠到的时候，卫祯明刚把碗洗了，坐在院中迎着朝阳，喝了一盏淡茶。窗台上晾着几条用盐腌过的咸鱼，院中晾衣杆上搭着还滴水的衣服，

    忽听得有人叩门。

    “是卫祯明家么？”

    “哎，是这儿。”

    “你是？”

    “我就是古蓝村的木匠，你不是让人来请做工的么。”

    “对，快请进来。”

    这位木匠是个高高壮壮的中年人，后面还带着一个拎着箱子的年轻小徒弟，木匠抬了抬袖子，露出一双蒲扇似的大手，一看就是手里有点工夫的。

    两位从院中来到屋中就坐，卫祯明摆上了茶，说道：“我这房子本来就简陋，你大致给看一下，桌子椅子该上漆的上漆，该修的修，我住的地方偏僻，这门肯定是要换一扇的，再打个长条桌案......”

    卫祯明仔仔细细说了自己的要求，木匠拿出尺子量了一下距离，看了一下要做的东西，零零碎碎也不少。木匠掐指头一算账，估计一两银子都打不住，可让卫祯明着实一阵心疼，不过他是一直在这里住着的，不若就修缮的好一点也是不行的。

    先交了一百文的押金，木匠先把门给拾掇了拾掇，换了一个好的木门，家具损坏严重的重新做一套，没坏的便刷上了一层清漆防止风吹雨打的朽坏了。

    木匠随意用茅屋附近的竹子做了几只带靠背的小椅子，刨好组装好，让小徒弟在院中给椅子刷漆。

    卫祯明转悠到木匠跟前，搭了把手，帮木匠扶住木头的一端，方便锯木头时木头不跑。

    “我看了下您给做的小椅子，轻巧好看，您这手艺可真不赖。”

    木匠没出声，腼腆地笑了笑，顾客看重他的手艺就是对他最好的表扬。木匠不爱吭声，他的徒弟和师父一样只待在一旁递东西，俩人速度出奇得快，两天的功夫，大面上的东西就置装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