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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公子真是,玩笑了。京城固然繁华热闹,趣物极多,但临安亦是喧嚣俗世,又有何异?”言下之意,自然是无异,那么住哪儿不是住呢,何必硬生生赖在这个陌生的异乡呢?许是裴云惜讥诮的神情流露过多,薄肃猛然惊醒,蓦地站起了身,“我……我先告辞了。”“薄公子?”裴云惜感到意外,甚至露出了些许仿若不舍的目光,薄肃一震,随即敛下黑眸,抑制住起伏不定的胸膛,道:“再会,云惜。”他拂袖离去,裴云惜却被他那句“云惜”摄住了,他竟还敢叫他“云惜”?霍龄与夏梦桥回来时,浑身沾雪,冻得不行,却是快活得很,夏梦桥连声称赞镜湖的雪景美如仙境,可惜裴云惜没去。“不过晚上,皇后娘娘倒是提到了你,云惜,她想请你去弹琴。”霍龄插嘴道:“这可是天赐的荣誉!我的好表弟,你得好好珍惜!”裴云惜才懒得告诉他自己早已获得过此殊荣了。晚上的宴席上,薄肃的表妹素心也在场,裴云惜第一次见到如此娇弱美丽的女子,好似一棵迎风嫩柳,摇摇欲坠。她坐在薄肃身旁,对面着裴云惜和夏梦桥,对人都是微微一笑,夏梦桥悄声感叹:“真是我见犹怜呐。”裴云惜又不自觉地瞥了一眼,却是对上了薄肃的目光,两人无声地对视,明明从对方眼中读不出什么,裴云惜却恍惚间失了神,想起白日薄肃的到访,他意欲何为呢,什么都没说,来得快去得更快。“今夜,本宫请了老师的小友裴云惜裴公子,来为大家弹琴助兴。”皇后娘娘端坐正位,锦服披身,朝裴云惜颔首。裴云惜拘谨地起身,道:“禀娘娘,草民的琴已奉还薄公子,草民……”“云惜。”薄肃打断他的话,又对身边的婢女道,“取我的琴来。”婢女退下,少顷,和另一婢女共同呈上两把琴,薄肃取了寄情,径直走到裴云惜矮桌前,搁下,双眸紧盯着裴云惜,道:“此琴何名?”“……寄情。”“寄情?”薄肃略一蹙眉,眸光一跳,“寄情于琴,如此这般?”此情非彼情,然而裴云惜却猛然臊热了脸,心神不宁,“薄公子……”薄肃见他似羞带怯,从容不迫地退开,心情转晴,“临安一别,许久未向云惜讨教,承让了。”薄肃回位,两人对视一眼,会意于心,遂携手对弹,一时间,大殿内琴音回荡,余韵飘渺,裴云惜拨弄着琴弦,心下愈发是清醒,怕是再也寻不到比薄肃更契合他琴音的对手了,不,或者说是知音……一曲终了,两人从容收音,薄皇后带头鼓掌,大悦道:“好,极好,本宫已多年未闻得如此默契相和的共弹了。肃儿与裴公子,真真年少冠绝。”黄飞云亦是欣慰地看着两人,道:“娘娘,肃儿这一趟去临安,去得可值?”薄皇后认了,“老师所言甚是。”原本薄肃远游,薄皇后是极不赞同的,她担忧薄肃吃苦受累,心疼得很,岂料戴洺洲一行启程时,薄肃全然未与家中招呼,就跟着走了。到了临安才写信寄回,说明情形,可谓先斩后奏,气得薄皇后好几天胃口不佳。素心向来敬仰表哥,薄肃弹毕,她便娇柔地贴着他,问这问那,佯装不懂。作为一位大家闺秀,琴棋书画哪样她不会的,何必装傻呢。薄肃心知肚明,却不能推却。裴云惜见那素心倚靠着薄肃,识相地移开视线,婢女依次上菜,夏梦桥催他动筷莫要跑神。可裴云惜吃着吃着就不小心晃到对面的景象,胃口欠佳。宴席散了后,薄皇后先行离去,黄飞云亦是跟着走了。裴云惜将寄情交给婢女,请她送还与薄肃。庭院外飘着雪,洒落下来犹如点点繁星。寒风时不时吹过,冷得裴云惜裹紧裘衣。“怎只留了一顶伞,叫我们三人如何回去?”夏梦桥看着门外靠着的伞,“也没个人再送一顶?”“你与我表哥先去吧,我一会儿就来。”裴云惜道。霍龄道:“唉哟还是我可爱的二表弟体贴,那咱先行一步。”“你滚!”夏梦桥一脚踹过去,骂道,“要走也是我与云惜先走,你就冒雪回去吧!”说罢,拉着裴云惜欲走。“娘子你怎可这般无情——”“我有伞,我送云惜走。”三人吵吵嚷嚷的,未注意身后跨出殿门的薄肃。裴云惜看着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夏梦桥眼前一亮,喜道:“薄公子愿捎带云惜,实在是两全其美,云惜,你跟紧点薄公子呀。”他冲着裴云惜挤眉弄眼,随后拉着霍龄冲入雪中,不一会儿消失了踪影。“走吧。”薄肃撑开伞,示意还在台阶上踌躇的裴云惜。“多……谢。”雪斜着飘向裴云惜,薄肃与他换了位置,“这般可挡风雪。”他的体贴令裴云惜措手不及,害得裴云惜口不择言:“薄公子此时该多陪伴素心小姐……”“素心?”薄肃不解。裴云惜心知自己逾矩了,讪讪地摇摇头,“在下多言了,还望薄公子莫要见怪。”“见怪?”薄肃忽的停下,裴云惜也被迫站在了寒风飘雪中,“我何曾与你见怪,你何必见怪?”听得隐隐的不悦之意,裴云惜更是低眉顺眼,“薄公子,是在下不是。”“你。”薄肃明知他有些害怕自己,不敢多说实话,却仍为他这副模样动怒。到了小院,薄肃站在屋檐下抖落了伞上的积雪,又轻轻拍去裴云惜裘衣上的雪珠,道:“时候不早,你进去吧。”裴云惜心下愧疚难当,只直挺挺地立在那里,要见薄肃离去才肯进屋。薄肃本不擅言辞,他知裴云惜对他暗怀情愫,却胆怯地不敢表露。他妄图靠近他,逼迫他,却仍是毫无收效。戴洺洲曾说他冷若冰霜,何人敢爱,唯一破解之道,便是他主动起来。裴云惜的惶惑被薄肃当做是羞赧,两人默默无言地站了一会儿,薄肃觉得今夜仍不是最佳时机,遂撑伞离去。回屋,夏梦桥愉悦地打趣他,裴云惜却是心乱如麻,不全是夏梦桥的猜测,他已然分不清自己对薄肃的感觉。厌他?恨他?怒他?……欢喜他?……“欢喜……”裴云惜反复咀嚼着,不禁濡湿眼眶,或许早一些醒悟的话,他就不会来京城了,何必还要再遇见薄肃?他确是傲慢,确是冷情,确是高高在上,即便他做过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