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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出一个所有人都不看好的决定,也实在是太艰难了一点。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在此时此刻,甚至连桂含沁都不能站在她的背后。她要对抗的是自己的亲人,而她所能信赖的只有自己的判断,这已经和钱财家世无关,这是她对自己的最深拷问。我……能为我自己的终生下这么一个决定吗?我……是不是有可能作出了错误的选择?在这一刻,或许是因为极度劳累,她眼前甚至影影绰绰地现出了两条路来,这两条路或许同等艰辛,但至少有一条路,她是被所有人祝福着走进去的。而另一条路从起点,就有太多本不该有的沉重负担。正是因为她知道,尽管在祖母、在父亲、在母亲心里,她都不是第一,她也永远都占据不了第一,但他们始终还是希望她能开心、她能快活,他们终究还是会为了她好的……是的,在这一刻,善桐有了那么一点动摇,没有人能看得穿未来,而人总有从众心理,所有人都说不好,也许的确是有她的道理。她自问:我能不能坚持下去?我能不能相信,我的判断不会有错?桂含沁是不是我终生良配?我会不会走出一条和所有人都不同的路?而到了这一步,她忽然又冷静下来,忽然间所有挣扎全都烟消云散。善桐轻声说,“……不。”“我知道您为我好,您希望我嫁进一个小五房这样的人家。”她低声说。“家大业大,背靠了望族,就算有纷争,可家族在对外,始终是一层保护。我知道您指望我过上您这样的日子,或者更好一些,像大姐一样,丈夫疼爱,公婆喜爱,大家族的宗妇,又生育了嫡子、嫡女,就算心里有说不出的苦楚。就算为了族人不得不暂时委屈自己,就算在公婆跟前难免受气,又要换着手段拿捏丈夫的心。将来到了三十多岁,难免要抬举几个通房,和通房们斗斗,和婆母再斗一斗,和亲人们斗一斗,一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斗赢了……”“我知道我这样出身的姑娘,十有八九都要走的是这条路,我是谁?我有什么特别的?我凭什么出人意料?比我厉害的人难道还没有吗,她们都走了,凭什么我不肯走?”她望着母亲,尽量平稳了呼吸,字字句句轻声明晰地说。“但我不是她们,我就是我,在我心里,我比谁都特别,娘,我不想过您这样的日子,这种日子让我恶心,我想到有朝一日也许我也要那么去对付一个不比我低贱多少的人,一个活生生的人,我要去践踏她、踩低她、削弱她、羞辱她……我就恨不得先一头撞死了。我不怪您这么做,我知道您也是不得已,您也要活下去,可我……我不想做这样的人,我要走我自己的路,我要嫁给一个我喜欢也喜欢我的人,我想走一条新路出来。我知道,也许有朝一日我依然会逼不得已要去踩低谁践踏谁,可我到底还是得到了一个机会,也许我用不着这么做呢?但顺着您安排的这一条路,那就不是有朝一日了,我是一定要这样做的……我不想这样做,我不想这么活……您就成全我,让我过过我想过的日子吧!”这一长串表白,几乎是把王氏给说蒙了,她连气都喘不上来,猛地打了几个磕巴,才断断续续地、恼怒地道,“我、我为了你们这万般的谋划,在你眼底都成了什么了,你以为二姨娘是什么善男信女……你——你——你是要气死我?”说不通,理解不了,又不能放手,到最后也就只能抬出自己的身份来压制女儿了。善桐站起身来,她想要说“我没说过您压制二姨娘不对,我没说过您做错,就是我不想这么做”——只是才一站起来,那股酝酿已久将她冲击得双颊发红头晕眼花的热浪,似乎一下就被激到了顶点,善桐双眼一翻,虽然未曾当场就晕过去,但也已经是软软倒向前方,她最后的记忆,便是母亲那惊讶的脸,而后,世界便一阵黑甜。她知道自己病了。连续不断的高烧,似乎持续了有一段日子,在她短暂清晰的间隙,有许多张面孔在她跟前晃动,有母亲的、祖母的,甚至有一回她还以为自己见到了父亲,兄弟姐妹们的容颜也时常在眼前晃动,有一些声音,一些模糊的声音,有时柔情,有时高亢,甚至有时本身就是激烈的争吵。迷迷蒙蒙间她已经不能肯定什么是真什么是幻,她仿佛见到了好多不应该在跟前的人,桂太太、卫太太、桂元帅、桂含芳、卫麒山、桂含春、桂含沁、许凤佳、权仲白……那些或多或少和她的生活有过交叉的面孔似乎都活动了起来,在她的梦境中勾勒出了生动又荒谬的图景,前一瞬她还在原野间纵马飞驰,下一刻她又来到了精致的宅院里,心事重重地跟着谁在回廊间穿行。当善桐终于从梦中醒来时,她感到自己无比干渴,她想要坐起来找点水喝,但才一动,就有人按住了她的肩膀。“你仔细起猛了!”熟悉的声音说,紧接着就有一杯水递到了善桐唇边。善桐一时还以为自己依然在梦里,她一边啜饮着茶水,一边疑虑重重地抬起眼来,低声问。“姐,你怎么……”她的思绪也渐渐地醒来了,这话还没问出口就得了答案,她露出苦笑,半路换了口气。“是娘把你找回来的?”善榴俯下身子,她爱怜地抚了抚善桐的额发,低声道,“别说话,你先喝了水再说。”166、双刃自从善榴出嫁以来,五六年的时间里,姐妹俩就只是在善榴省亲时短暂地见了一面而已。可不知为什么,再次相见,姐妹俩之间竟毫无生疏之感,虽说家里闹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可善桐也没觉得难以面对jiejie。或许在她心底,jiejie是最能理解她无奈的那个,她挣扎着坐起身来,喝过了一杯的蜜水,才低声道。“你什么都知道了吧?”要说王氏身边最贴心的小棉袄,其实都还轮不到在祖母身边养到了七八岁的善桐,那还是要数自小一手带大,一身本事尽得王氏真传的善榴。母亲既然写信让大女儿回来,是肯定已经将家里的这点子事原原本本地向她诉过苦的。善桐也的确猜得不多,善榴略作犹豫,便点了点头,她到底还是略带责怪地顶了顶善桐的额角,“你啊你啊!”却也不禁叹了口气,“娘是做得过分了点,只是你也不该向祖母捅破那桩事儿,你还不明白她们两位长辈的性子?那根本就是八字不合,祖母有主意,娘也有主意……这两个人的主意合不到一块了,以后过起日子来,肯定也还是疙疙瘩瘩的,顺不了的。”见善桐默然不语,神色间似乎颇为不以为然,善榴又叹了口气,她为meimei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