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冲击
鸣人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整个人横摊在床上，视野里的天花板都是斜的，一条大腿下面似乎还压着什么隆起的硬块。 他睡眼迷瞪地扭头看去，只见床的另一侧，散着一头墨黑长发的宁次正双眼紧闭，整片胸膛都被他那条劈开伸展的腿压在被子下，眉头微蹙，似乎睡得不太好。 “……”鸣人默默收回腿，顺便感叹了一下宁次那宛如下葬般端庄的睡姿，然后拍拍宁次那白净的侧脸，抓着人肩膀大力摇晃，连声催促，“起床啦！宁次，起床啦！快起床，宁次宁次宁次，快起床快起床！” 昨晚说好了今天一大早就去看阳翔的！ 被粗暴晃醒的宁次没有直接睁眼，他神志昏沉，脑袋里嗡嗡作响。 鸣人怎么会在他床上？宁次心中只觉纳闷。 ……应该是做梦。 于是他往边上一个翻滚，直接用身体扑压住呱噪声源。 “不要吵。” “……” 等宁次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体感似乎过于清晰，房间里已经安静了好一会儿。 宁次缓缓睁开眼，正与自己身下的鸣人四目相望。模糊的视野里，是鸣人惨白的脸，以及那双蓝色眼睛里满满溢出的惊恐之色。宁次愣了愣，本就迟缓的思绪因鸣人这副神态而再度暂停，他整个人凝滞了两三秒，才猛然醒悟目前处于什么状况。 即使一向沉稳的宁次面对此景也不免手忙脚乱起来，几乎是以战斗中的速度飞身翻滚下床。 被放开后的鸣人在床上呆呆躺了片刻，平复好因下意识屏气而乱了节奏的呼吸，并抬手擦去额间莫名渗出的冷汗，他起身走到衣柜边，拿了套外出服，边穿边小声嘀咕，“吓我一跳，还以为你要攻击我呢，叫你起床还真是危险欸……” 鸣人很是疑惑地回想着自己的异常状态，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为什么这段时间总会那样突然僵直身体，动弹不得？刚才宁次根本没用手脚禁锢住他，只是用躯干稍微压上来而已，他竟然就傻愣在那做不出反应了，到底算怎么回事？ 站在床另一侧的宁次距离鸣人两三米远，他清楚听到了鸣人的吐槽，却顾不上回话，只机械且沉默地捡起自己的衣物穿戴起来，他的脑子正飞速运转，试图理清睡梦中的记忆。 昨晚他应该没有趁着睡梦，对鸣人做出什么冒犯举动吧…… 两人的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微妙的尴尬，不过粗神经的鸣人很快就将搞不明白的问题抛之脑后，着急起阳翔的情况来。 过敏性鼻炎？他好像是第一次听说阳翔有这个问题，昨晚只注意到小孩又发了烧，现在才终于发现话的前半段也很值得担心啊！ 没有闲暇慢吞吞地吃早饭，鸣人拽着宁次就直往医院赶。 “阳翔！”就算知道阳翔听不到他的声音，鸣人仍是笑着边喊名字，边把迈着一双小细腿努力朝他跑来的豆丁阳翔一把抱进了怀里，“怎么下床了？不是还在生病吗？” 这小家伙老远就看到了鸣人，都不用身边的小樱提醒，自己先蹿了出去。 “阳翔现在精神不错，烧也暂时退了，但不确定之后会不会反复，我建议还是继续留院观察。”小樱也走到鸣人宁次面前，见鸣人正与阳翔亲昵地做鬼脸嬉闹，连不苟言笑的宁次也露出浅笑，小樱突然觉得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开口。 这和乐融融的氛围，真是让人不忍心打破。 不过作为鸣人最好的朋友之一，她不可能特意向鸣人隐瞒他所在意的事。无论结果是好是坏，都应该交由当事人自己去判断。 小樱下定决心，道，“今天早上我查看监控录像时，发现昨晚佐助进过阳翔的病房，他停留了五分钟，从病房内投射到走廊的光影来看，他应该只是在床边站了一会儿，就独自离开了。” 果然，话一出口，鸣人脸上的笑意立即冻结成怔愣。 “他既然没有特意避开监控，大概只是寻常探望。”小樱添上一句。 鸣人抿了抿嘴唇，定睛看向怀中的阳翔，视线特意在孩子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逗留，所幸目之所及都没有发现额外的伤痕。 他并非想怀疑佐助会对阳翔起坏心，佐助绝不是那种满怀恶意的人。就算讨厌，以佐助的性格，至多也只会无视罢了。但既然来找阳翔，那就意味着，他有非那么做不可的理由。 “阳翔，昨晚你见到那个只露出单眼的叔叔了吗？”鸣人轻声询问。 见鸣人抱孩子腾不开手，宁次在一旁给满脸疑惑的阳翔打手语。 阳翔摇了摇头，不明所以地转动着圆圆的蓝眼睛，来回去看刚才还很开心的爸爸和叔叔阿姨。 “小樱，佐助身上的封印已经解除了吗？”鸣人的视线从阳翔的小脸上挪开，看向小樱。 “嗯？给你发的信你没收到吗？”小樱有些惊讶，“说起来你那几天跑到哪去了？怎么不跟村里报备一下？卡卡西老师又好一通抱怨上层有多难应付。” “啊，我、我去附近散了个心，哈哈。”鸣人的目光不自在地四处乱瞟。 “……” 撒谎技术真是一如既往的烂，不过鸣人既然不愿意主动提及，小樱也不准备去深挖。大家都已经是成年人了，不可能再跟小时候一样什么事都拿来分享，有无法言说的隐私也很正常。 “漩涡八郎主动交代了解除封印的方法，你前脚刚走，后脚问题就解决了。奇怪的是，佐助清醒后并没有直接离开，你不在的这段时间，他一直住在村子的旅馆里，”说到这，小樱顿了顿，才继续道，“我觉得他可能是在等你回来。” 闻言鸣人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什、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在等他回来？？？谁？那个对他避之不及的家伙吗？？ 小樱扶住额头，“不然还能是因为什么？整个木叶村也只有你值得他逗留了吧？我看你应该趁这个机会，冷静一些，把你想对他说的，完完整整、清清楚楚地告诉他。” 真是的，这两个家伙能不能别再这么来回兜圈子打谜语，不管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让人只觉得费解了啊。现在难得佐助都释放出了准备面对鸣人的信号，看来这多年的暧昧，终于可以迎来休止符。 只要鸣人的脑袋能转过弯来。 但鸣人显然没能理解小樱话中的含义，他噎了噎，怂拉着脑袋，沮丧道：“可是他完全不愿意听啊，无论我怎么说服他，他好像永远都不会认可我的想法。” “那你就跟他说说，你为什么一定要他留下，为什么这么多年，唯独对他念念不忘，甚至情愿放弃你的梦想，也要追着他不放，”小樱直直看着鸣人，“为什么哪怕他与世界为敌，你还是全心全意只想与他一同赴死。” 听到这里，边上宁次的脸色都变了，鸣人本人却还似懂非懂。 “……小樱，”鸣人小心翼翼地打量小樱的脸色，”你是在怪我死脑筋？”怎么感觉小樱有些生气了？ 小樱深吸一口气，手掌啪地拍上鸣人的肩膀，由衷地困惑，“鸣人，你还没发现吗？你这笨蛋根本就是非他不可啊！” 但这脱口而出的话，却让小樱自己也愣住了，她眨眨眼睛，猛地抬手捂住嘴。 ……怎么办？她是不是说过头了？现在的鸣人适合理解这么突然的感情吗？这家伙可没少声明对男的不感兴趣啊！ 小樱瞄向一旁，只见宁次正专注地观察鸣人的反应。小樱缩了缩脖子，转过身，迈开步子就走。 “你们先聊，我有事先走一步。”闯祸了，快溜！ 趴在鸣人肩头的阳翔发现爸爸和叔叔一动不动地站着，以为他们在玩木头人游戏，阳翔马上跟蛇抬头似的，推着鸣人的肩直起上身，在爸爸叔叔间来回巡视。 他要监督，看是谁先动了。 好半天，鸣人终于缓缓转动脑袋，目光呆滞且迷茫地看向宁次，“什么、什么叫非他不可？是我想多了吗……小樱说的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奇怪？” 不能理解大人话题的阳翔激动地抱住鸣人的脖子，为自己第一时间发现了先输的人而感到高兴。 “小樱认为你喜欢佐助，”宁次语气平直，口吻从容，像是为了击碎鸣人最后的一丝侥幸心理，他补充道，“并非普通友情的喜欢，而是恋人间的喜欢。” 天真地想要跳过那个人，无视那道障碍，让鸣人毫无芥蒂地接纳他，果然是不可能的。如果无法让鸣人意识到男人间也可以合理存在恋爱情感，恐怕他做再多努力，也只会被当做好兄弟看待。 鸣人如宁次预料的那般露出满脸惊愕的神色，一双眼珠子几乎快瞪脱框了。 “喜、喜欢！？恋人？！”鸣人的大嗓门响彻整条走廊，“怎、怎怎怎么可能？！我和佐助都是男人啊！？” “这并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男性之间也可以如男女一般，存在恋爱情愫。”宁次面色如常道。 鸣人一时噎住了。 他当然知道男人与男人之间也能恋爱，佐井那家伙，还有卡卡西老师，偶尔就会给他那种不太自在的感觉，他还怀疑过呢。但说到底，男人和男人在一起，不是很异类吗？ 他可只是个普通人啊！ 小樱和宁次怎么能因为他跟佐助关系好，就断定他喜欢佐助呢？？ 他当然知道佐助有多受欢迎，从小到大，那家伙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有成群结队的女孩围在身边，让他想装作看不到都难。年少时的他，对享受着周遭赞誉的佐助，难免感到嫉妒和不服气，总想跟他一较高下。 但在七班小队的朝夕相处中，哪怕他再不愿意承认，他也切实地认识到佐助确实是个非常厉害的同伴，既有天赋，又肯付出比别人多百倍的努力，值得信赖和依靠。 所以他的目光才忍不住地一直追逐着佐助。 他是把佐助当作…… ……最好的朋友！ 没错！是朋友！也是值得他以命相拖的好兄弟！ 而且！无论是佐助那跟他相差无几的身高，还是那挺拔潇洒的身姿，都和他理想中的恋爱对象，没有半点相似之处。佐助分明就是个彻头彻尾硬邦邦的男人，他怎么可能用看待女孩的眼光，去审视佐助呢？ 小樱居然……居然说他喜欢佐助，太奇怪了吧？！ 鸣人皱着脸，对自己以往的行为反思了好一会儿，到底是因为什么，小樱才会这么误会他呢？ 鸣人不免回忆起前不久，跟佐助一起做任务时，下身曾出现过的奇怪悸动。但男人太疲惫时那里偶尔就是会无缘无故地涨立，这种无关意愿的生理反射，根本不能代表什么问题……吧？ 嗯！绝对是误会！ 不过…… 怎么好像不仅是小樱，就连宁次，也认同这种荒谬的事情……？而且宁次的说法甚至比小樱直接多了！！ 恋人什么的…… ……等等……！ 鸣人在此刻终于联想到了某些让他屡屡困惑的场景。 “你究竟是为什么，要对我如此执着？” …… “对你来说，我到底算什么？” ………… “你为什么不惜这样做，也要与我扯上关系。” ……………… 佐助曾经一次又一次跟他确认这些在他看来完全没有意义的问题…… 难道说…… …… 不会吧？！！ 连佐助都误会了吗？！！！ 误会他一直喜欢他？！！！！！ …… ……哇………… 突然……感觉……好像很丢脸…… ……这么一想…… 兜和大蛇丸……似乎也隐晦地嘲笑过他…… 毫无准备地将以往很多片段通通串联起来，鸣人因巨大的信息量而一时呆若木鸡，石化般地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