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进宫

    到了进宫这天，齐布琛早早就被吴雅氏唤醒，好一顿耳提面命之后，又梳洗打扮了一番，换上正式的宫装。

不过让齐布琛意外的是，这宫装里面是一件收腰的紫色旗服，有点像现代的旗袍，不过袖子和下摆倒是跟这个时代的普通旗装差不多，长得很，外面罩了一件香色半袖对襟短褂，这样就显得保守了，所以在这个时代并不会令人觉得突兀。

许是看出齐布琛的惊讶，乌雅嬷嬷笑眯眯地在一旁解释：“我听金嬷嬷说，这也是孝献皇后结合汉服改良后的旗装，穿起来十分漂亮吧？孝献皇后刚做出来时，宫里可是争相效仿呢。”

——好吧，看来董鄂妃还是在服装设计方面颇有心得，是个爱美的女人。不过也是顺治宠爱她，要不然绝对要被骂。

之后又去正院，和董鄂氏一起用了点简单的早膳，便一起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车轮轱辘轱辘地转着，隔着帘子也不知道走到哪里又走到哪里，只觉得似乎是过了极其漫长的时间才终于停了下来。

下了马车，睡眠不足的齐布琛还有些转向，摇头晃脑间就已经随着董鄂氏进了宫门，连哪个门都没注意。不过等进了宫门后，齐布琛的注意力就完全被转移了。

在现代齐布琛是去过故宫的。但故宫不管是工作日还是节假日总是人声鼎沸游人如织，完全看不清她的本来面目。更别说那故宫在现代不知道几十年没有修缮了，看起来十分破败陈旧，而如今的皇宫不但看起来金碧辉煌，更是静悄悄的，除了几处次要的守备和管理各处的宫人，基本没人乱跑，就算偶尔看到零零散散的宫人，也俱是低垂着头，带着恭敬谨慎匆匆而过。

宫墙巍峨，气势庄严，用着压抑的静默阐释她至高无上的权威。

在马车里闷得晕晕乎乎的齐布琛立刻清醒过来，收了全部的漫不经心，认真面对接下来事情——她即将见到这个国家地位最高的女人，对方的一句话，就能决定她今后的生活以及她背后整个家族的未来。

递了牌子进了宫门，就看到一个穿着低调富贵的老嬷嬷带着一大群宫女太监迎来上来:“奴婢魏氏，见过福晋、六格格。”

“魏嬷嬷客气了。”董鄂氏也忙还了半礼，又向身旁的金钗使了个眼色，金钗立刻会意，上前将魏嬷嬷扶起来，顺便塞了个精致的荷包——这个嬷嬷虽然算不上是太皇太后心腹，但能到这里迎人的仆妇能在宫里的许多处地方走动，人脉多，手段自然也是不少的。

掂了掂荷包的重量，魏嬷嬷神色更加和善，笑得一团和气又讨喜，齐布不禁怀疑，这人该不是比对着观音菩萨的画像练习的表情吧，怎么看都没人会厌恶的样子。

魏嬷嬷又请董鄂氏和齐布琛上了肩舆，晃晃悠悠又走了好长时间才终于停下。

“福晋、格格请下轿，奴婢只能送到这里了。”

齐布琛下了轿，门前站着几个侍卫，具是身姿挺拔、气势逼人，再一抬头，便看到用满蒙汉三种文字写的大匾牌，只来得及看到是个左什么门，就被丫鬟扶进一个狭长的走道里。

走了没多久，就又有了一个大门，这个大门比之之前看到的又富丽堂皇了无数倍，门前守着好几个粗使的宫女和内侍，这次齐布琛看清了，上面写的是“慈宁门”三个大字。

呼吸下意识地一沉，齐布琛知道马上就要见到那位青史留名的孝庄太皇太后了。

齐布琛刚随着董鄂氏迈进大门，就见巨大的影壁后面转出另一群人。打头的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嬷嬷，穿着跟宫门口的那个嬷嬷又有不同，虽然也算是同色系的旗装，但不管那料子的质量，还是走动间隐隐可见的闪耀暗绣金线，便知这并非一般人。

齐布琛看到金嬷嬷不知低声说了什么，只听到她额娘似乎倒吸了口气，然后紧张得全身都绷了起来。

齐布琛正暗自纳闷，却见她额娘难掩恭敬地上前扶住对方欲拜的身子:“可不敢受嬷嬷这一礼！我不过是来向老祖宗请安，却劳烦苏麻嬷嬷您出来迎接，真是惶恐惭愧。”

苏麻喇姑！

齐布琛微微睁大眼，歪头瞧着。

苏麻喇姑听见董鄂氏的奉承倒是不吭不卑，脸上的笑容也是恰到好处:“老祖宗有贵客来，我这个做奴婢的自然要出来迎接，福晋不必如此。”说完转身，一边引着董鄂氏往前走，一边看了看齐布琛，笑道:“这位便是右侍郎大人家的六格格吧，长得可真齐整。”

齐布琛下意识地想挠头傻笑，不过前几天集中训练的成果在这里体现出来了，嘴角立刻弯成略带羞涩的天真角度，微微颔首:“齐布琛见过苏麻玛嬷，给玛嬷请安！”

齐布琛叫完后便有些后悔了——她这个叫法其实不太妥当。苏麻喇姑是孝庄最为心腹的宫女，就连康熙都要给对方许多体面，甚至要求皇子们称呼她玛嬷，齐布琛显然有些高攀了。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苏麻喇姑非但没有不高兴，眼中的笑意反而更深了，甚至还多了几分暖意:“六格格叫齐布琛？很可爱的名字，很合适小格格。”

齐布琛抿了抿唇，不做声了——嘤，齐布琛哪里适合我啦？

——齐布琛有安静的意思，不管苏麻拉姑是故意的还是真觉得她文静，她现在大概都要假装自己确实是个文静的小姑娘。

很快便到了慈宁宫，殿内充盈着一股子檀香与药香的混合味道，却并不突兀，反而有种令人心定的效果。

炕边的桌前坐了三五个宫装女人，周围垂立伺候的宫女更是多不胜数。不过最显眼的还是端坐在主座上一身藏青服饰的太皇太后以及坐在她下手的皇后和皇贵妃。她们身边虽然围坐着几个宫装美人，但显然都是识情识趣的，尽管都是美人，但丝毫不惹眼，安安心心充当老祖宗和皇后主子的陪衬。

因为之前苏麻喇姑已经跟她们打好招呼了，眼前的几位后妃倒是都认识，齐布琛便跟着董鄂氏一一请了安，随后便坐到一旁。

既然要做一个文静的姑娘，齐布琛便紧挨着董鄂氏坐着，大人们在一旁说话，她便分心观察着大清权力巅峰的女人。

大概扫了一眼几位妃嫔，她们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模样，穿的是束腰的旗装，颜色并不算明艳，想是为了迎合慈宁宫的风格。

坐定后，便有小宫女上前奉茶。奉茶的宫女们看着年纪不大，长相一水的清秀伶俐，动作亦是优雅，齐布琛看得忍不住在心里赞叹。

然后太皇太后就跟董鄂氏聊起了家常，因为用的是蒙语，齐布琛听得有些费力，勉强听出来原来自己的外祖母姓博尔济吉特，与太皇太后的本家也算有那么些沾亲带故的关系，此次她跟额娘能被召进宫，与此也是有极大的关系。

因为被苏麻喇姑提醒过，齐布琛只垂着眼睛安静地坐着，偶尔动作一下也不过是喝口茶水。只不过太皇太后的蒙语听起来实在费力，齐布琛听了一会儿就开始神游，然后又开始观察起大殿内的几个娘娘。

坐在太皇太后右手边、穿着明黄色正装旗服的应该就是皇后赫舍里氏。这个皇后看起来二十岁出头，肤色白皙红润，看起来很健康，而那张脸，老实说算不上多么漂亮，却是端庄沉稳，唇角含笑，不怒自威——真要说起来，其实就是一张非常适合当皇后的脸，很容易令人心生尊敬。

太皇太后的左手边的大概就是金嬷嬷口中的张皇贵妃，皇贵妃也是二十岁上下，穿着一身宝蓝色的汉式宫装，虽然外罩宽大的外衣，但也隐隐瞧得出盈盈一握的小细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衣服的颜色过于明丽，比起皇后的健康，她显得略有些纤细袅娜，当然也并非是江南女子的柔顺，端庄挺直的坐姿也有不乏气势。

——看到这里，齐布琛不禁在心里暗暗感叹：那群穿越者的能力果然不容小觑啊，不仅让汉女进入宫廷，更是连服饰都被准许穿戴，自己不想搀和进去真是太机智了！要不然凭她这智商，那就是妥妥的炮灰命啊。

看了一圈，齐布琛又忍不住看向坐在中间主位上的太皇太后布木布泰。太皇太后大概是一直养尊处优，看起来只有五六十岁的样子，手上套着一只蜜蜡佛串，时不时地转动几圈，抿着嘴角浅笑的模样颇有几分佛爷的悲悯，虽然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但这股气势并不尖锐，反而温和内敛，虽然有些衰老和微胖，但那种端庄与威严却是完全把身旁的端庄的皇后甚至明艳的皇贵妃比了下去。

齐布琛正出神地看着呢，突然被额娘拽了下袖子，只好投一个茫然的眼神。

董鄂氏脸上带着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怎么一直盯着主子娘娘？太失礼了，还不快向娘娘赔罪？”

齐布琛吓了一跳，赶紧跪下请罪。

太皇太后倒是好脾气，摆了摆手：“没事起来吧。”

齐布琛又赶紧道谢。

等齐布琛坐回去后，太皇太后倒是看着她笑了起来：“倒是个乖巧安静的好女孩呢，让哀家想起我那孙女小时候的模样。这样罢，左右我们说的话你这小孩子也听不懂——苏茉儿，找两个宫女，带着六格格去院子里玩会儿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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