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蒙放下长发

    01

    月夜，曾经属于赫拉勃根的高塔里出现了两位不速之客。

    克莱恩的手上还拿着笔，机械性地又在桌上画了几笔才反应过来他已经离开了源堡。他环视一圈，锁定了嫌疑犯。

    阿蒙举起双手：“克莱恩，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欺诈之神觉得自己才是真惨，祂本来好好地走在贝克兰德的大街上，提着要给愚者先生送过去的甜冰茶。然后就突然被传送到了这里，头发还长长了好多。

    好多不是一倍，也不是两倍，它们已经可以铺满整个房间的地面，并且还在继续生长。

    等等，阿蒙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祂把甜冰茶递给克莱恩。诡秘之主的情绪暂时稳定了下来。

    02

    好景不长，阿蒙看着克莱恩在喝完甜冰茶之后又陷入了低迷当中。

    “现在回不去，今天的工作就结束不了，就会拖到明天，然后明天又做不完了，于是后天就会多出工作……聚沙成塔，只需要拖延一个星期，就要再多一个星期的007。”

    诡秘之主暴躁地想要打开门。

    诡秘之主耻辱地失败了。

    03

    一分钟之后，克莱恩突然高兴起来。

    他以rou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活力，坐到了阿蒙身边。其实诡秘之主并不会因为连续半个月不眠不休地做灾后重建工作而感觉到过分疲劳。他毕竟已经不是人了，话说回来，也没有人能禁得住整整两周还看不到尽头的007。

    阿蒙知道他有多累，便也尽力收敛了自己想要再折腾对方的想法。

    但今时不同往日，祂和克莱恩都被困在了高塔之上，克莱恩还主动坐到了祂身边。

    银白色的月亮在云端反射着奥赛库斯的光——祂被安排到了原本太阳的位置充当太阳，要等蒸汽让罗塞尔消气，祂们想办法制造出新的太阳之后才能回来。

    柔和的月光照在窗沿，洒进室内，朦朦胧胧地涂在克莱恩身周。

    执意保留着人类外形的旧日在月光下简直像一个真正的人，脆弱而柔软，安静又美好。

    阿蒙的呼吸停了停，克莱恩微微垂下眼睫，念出祂的名字：“阿蒙。”

    然后他直接倒了下去，一句“我睡一会你联系阿曼尼”留在风中。

    阿蒙：……？

    所以，突然高兴起来是因为意识到自己可以休息了？

    03

    “是亚当出了点问题。”黑夜女神在镜子里说话，“最后高维俯瞰者的攻击让祂的精神状况不再稳定，但我们都不知道，直到今天爆发。”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可以和世界末日相提并论的灾难，那一定就是全知全能者精神失常。世界上最好的心理医生似乎总是那副样子，看不出来任何不对。

    当黑夜发现她找不到克莱恩之后，亚当已经拿着0－08写完了一面纸。标题是长发公主，开头是标准童话，公主的名字叫阿蒙，王子的名字叫克莱恩。“

    把你的头发放下去。”

    克莱恩的声音响起，睡够了的旧日跟黑夜女神打了个招呼，然后盯住了阿蒙的长发。他的语气平静却暗含着不易被人察觉的兴奋。镜子里的阿曼尼西斯也投去了好奇的目光。窗边停下一只精巧的机械小鸟，它张嘴，里面传出罗塞尔的声音：“克莱恩，我听说亚当把阿蒙整成长发公主了——”

    纪元前的人类们在小时候都听着童话入睡，长发的莴苣姑娘是梦中高塔上的公主，和封建时代与太阳一样远离他们所站立的土地。而现在童话经全知全能者之笔成为现实，他们自然不想错过。

    阿蒙表情空白了一瞬。

    在场有第二支柱，半个第四支柱，一位现在倒是不疯的真神，而祂，作为唯一一个序列一，真切感受到了生活的重压。

    04

    “你会有什么感觉吗？”克莱恩询问站在窗边的阿蒙，祂的长发从窗口垂下，一直垂到塔底，远远看去就像一条黑色的狭窄瀑布。

    他们在反复尝试之后发现克莱恩只能通过童话里的方式——拉着公主的长发被放下去抵达地面。

    阿蒙松开自己固定头发的触腕，思考了一下，找到了一个十分合适的比喻：“就像女性在头发打结的时候会固定住那一小段仔细梳，只要不扯到头皮，其实没什么——”

    祂猛地撞到了窗口前坚硬的空气上，话语戛然而止。那是亚当设置下的壁垒，阿蒙无法离开这些“空气墙”的笼罩范围。

    罗塞尔鸟若无其事地飞开，好像刚才不是它动的嘴。

    被诡秘之主扣下之后它开始了逃避责任：“老周你听我狡辩，我不是无意的，刚才我突然感觉精神状态不对，一种神秘的力量指引着我拽一下——阿蒙又不会有事！”

    阿蒙本人宽容地开口：“没事。”

    05

    快递信息：《罗塞尔日记（巨人语版）》

    作者：罗塞尔·古斯塔夫

    译者：在愚者之梦中学会中文的阿蒙

    发件人：阿蒙

    收件人：贝尔纳黛·古斯塔夫

    物流状态：已签收

    06

    克莱恩再次回到了高塔之中。

    他刚才已经尝试过，即便离开高塔，他也没法离开下面的花园。与其在种满莴苣的花园里和绿色植物竞争空气和阳光，他不如回到房间，好歹那里还有家具，可以容许他瘫在上面。

    他被阿蒙从窗沿抱下来，欺诈之神的怀抱有点凉，但他也已经很久没有和恋人亲近。克莱恩没有松开手，悄悄把自己又往阿蒙怀里送了一点。欺诈之神当然察觉了他的举动，十分配合地收紧了手臂。祂偏头贴住克莱恩柔软的脸颊，呼吸的热度快要把空气点燃。

    克莱恩感觉自己的耳尖发烫，他当然明白阿蒙的意思，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拒绝。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事已至此，放假大局已定，他完全可以自由支配时间。

    既然他和阿蒙被困在这个只有床和桌子的贫瘠房间，那么不充分发挥床的功能无疑是一种浪费，是对假期的不尊重。

    07

    “……我后悔了……”

    克莱恩攥紧阿蒙的头发，声音沙哑地表示拒绝。

    阿蒙笑了出来：“你每次都会这么说，但其实每次都想继续。”

    08

    克莱恩再次进入昏昏欲睡的状态。

    阿蒙从枕头下摸出一本薄薄的册子，慢慢念了起来：“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对夫妇没有孩子，于是他们向上帝祈祷……”＊

    克莱恩瞬间清醒过来：“上帝？什么上帝？”“不要紧张，只是你们那个时代的童话而已。”

    阿蒙有些好笑地揉揉他的头发，“我联系了父亲，祂已经基本恢复了，祂说只要按照祂的剧本读完这个童话就可以了。”

    09

    不得不说，阿蒙真的没有什么读睡前故事的天赋。神话生物喜爱点评，每读完一小段都要来一段评论。

    “女巫带走了他们的女儿，把她关到了自己的高塔上。”

    阿蒙沉思了片刻：“怎么感觉有点像你的塔罗会里那个学徒写的强取豪夺？”

    克莱恩整理思路，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佛尔思？什么强取豪夺？”

    阿蒙迅速回答：“《冒险家与欺诈天使》，讲述了格尔曼在神弃之地的旅行，他和天生神话生物在漆黑的大陆上……”

    “停。”克莱恩听不下去了，“我记得我是让佛尔思传颂世界的事迹。”

    而不是写这些听上去就很有想象空间的东西。

    “《斯帕罗行纪》确实是很优秀的作品。”阿蒙客观地表示了赞赏，“在我进入你梦里之前我和她见过几次面，聊过一些东西，然后她就写了这本书，没有公开出版。”

    什么都懂一点的键盘强者懂了。

    这分明是个本子，还是正主亲自下场发糖之后同人女上头写出来的本子。

    至于阿蒙在这本书创作期间偷走了多少个佛尔思的咕咕念头，克莱恩自然是完全不知道的。

    在书桌前赶稿的佛尔思打了个喷嚏。

    10

    读童话的任务艰难推进着。他们探讨这个女巫究竟是不是他们熟悉的女巫，思考着莴苣姑娘头发的柔韧度。克莱恩起初挣扎了一番，不久后正式放弃挣扎。

    在推测来到“长发公主是神话生物”的时候，克莱恩感觉自己的童年在疯狂动摇。

    11

    十二点钟的钟声响起，阿蒙的长发飞快地消散，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周围的屏障消失了，他们顺利离开，一路从高塔来到贝克兰德的街上。

    阿蒙又去买了一杯甜冰茶，递给了克莱恩。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