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机械师
他将木盒子放回了自己的挎包里，这盒子作为他的精神力化身看起来平平无奇，实际上可以装下不少东西，交易纸和印章就是其中之一。 精神力是上层判断个人价值高低的最直观方法，不管是生活在中区还是底层区里的人，只要出生后都一定会被带去上层所建的中央探测局里检测精神力强度。 每个人出生时自带的精神力强弱都是固定的，探测出来的数值在这之后的一生都不会再有变动，也将会决定这个人之后的人生走向。 中底层区的人一旦被探测出精神力强度达到百分之七十以上，也就是有能力幻化出实体的精神力化身的程度后，不仅能够获得去往中区甚至上层区生活的机会，还能得到三个携带直系亲属同去的名额，从此成为人上人走向人生巅峰——这是在中底层区人民脑子里根深蒂固的想法，也是攀上更上一层的中区或上层区的唯一方法。 常有中底层区人生孩子的原因仅仅只是因为希望能够生出一个精神力强度足够高的孩子，并搭着这孩子的顺风车一起去上层区生活，然而实际上精神力强度真正能达到标准要求的人少之又少，这也导致了中底层区域的弃婴数量奇多，几乎走两步路就能看见街边被抛弃的婴孩尸体，仔细一看还能瞧见其身上还刻着中央探测局的已检测标签。 除了本部行政司一直在努力试图改变现状之外，其他人对于这种情景都早已司空见惯了。 当然，也有个别在出生之时没去中央探测所检测精神力强度的例外，比如至今仍生活在底层区的情报商就是其中之一。他开始低身收拾起摊子，弯腰扛起大包小包，幽幽地叹了一声道：“马上就要到年末了，我还打算给自己放个假呢……” “最多也就占你三天时间，有什么好抱怨的。”疯犬插着兜走在他身边：“三天后不管你找没找到人都一样能给自己放假。” 道理情报商都知道，他就是懒得。烈月这人行迹一向难以捉摸，作为雇佣兵接的任务可以让他一刻不闲地跑遍横跨好几片荒域，如果不是交接任务要回十五区，估计他都想直接从这个荒域直接出发跳转到下一个任务地点里无缝衔接，再加上荒域的信号弱得和没有一样，要找人简直比登天还难。 这个世界经历过一次灭世纪的天灾，荒域便是那场灾难给这颗星球留下的后遗症。 虽然近些年上层财阀已经在疯狂朝外扩展试图开拓荒域，但人类的生活范围与荒域的地区分布依旧占了个五五开。如今已是灾变后数千年，荒域却依旧残存着严重的辐射和污染，连杂草都很难存活，能在那里生存下来的野兽都经历了严重的变异和畸形，进化成了比野兽要来得更为凶恶嗜血的怪物，这类严重畸形的怪物被如今的人们称之为荒兽，是真正意义上的荒芜险地。 而灾变前的世界，被现今的人们称为前纪世。 前纪世的资料在那场灾难中已经被毁去了大部分，许多珍贵的文明和语言及从古早流传下来的传说和故事都没能幸存，基本的历史都只能用仅靠残存下来的几片残章断简想象编造出不伦不类的残缺史记，除了灭世之后开始重建人类文明社会秩序的那几千年能够得以被记录下来之外，现今的人们对比这更早的历史一无所知。 “先说好，三天之后如果我还是没能找到烈月的踪迹……” “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可以找出他的，对吧？” 听出疯犬话中潜藏的威胁，被打断话的情报商不满地低声抱怨几句，愁眉苦脸地想着接下来又得要被迫通宵熬三天夜了。 两人要走的出口不同，所以并没有并排走太久，在分叉路上向情报商挥手道别后，疯犬便重新回到了地上那家破败的酒馆里，躺在金属椅上的几个酒鬼依旧醉得和桌上的酒瓶一样东歪西倒，丝毫没有要清醒的样子。 她精准地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同样醉得不省人事的女人，对方一头亮眼的金发凌乱地披在肩上，涂得浓妆艳抹的妆容也早已花了大半，在被疯犬拖出来的时候手上还抓着个酒瓶，被这样折腾也没有要清醒的迹象，只是咕哝了一声后咂了咂嘴，皱起眉又接着继续睡。 疯犬丝毫没有要怜香惜玉的想法，拽着女人的后领子就往外拖，轻松得像拉了个推车一样，路过的人也早已经见怪不怪，就这样看着女人被疯犬一路拖回了她的机械房里。 直到被疯犬甩到修复台上，女人这才倏地被惊醒，捂着被摔疼了的位置下意识惊呼出声。 “嘶......机械师，是你啊。”她有些头痛地揉了揉头，像是还没完全酒醒的样子，“怎么？......哦，修复机械臂的日期到了是吧？” “嗯。”疯犬言简意赅：“把手伸出来。” 女人虽然看样子不太清醒，但还是乖乖地按照疯犬所说地伸出了手任由她检查，还顺嘴问了一句：“机械师，你这里有醒酒剂吗？” “没有。”疯犬扔给女人一条湿毛巾用来擦脸，随后低着头专注地拆卸女人手上的机械臂，不多时便将其完整地从女人的断肢处拆了下来，拿到一旁的工作台上备用，转身去拿电焊工具和面具，同时不忘和女人交代几句：“中指和手掌链接处有些损坏，需要重新焊上。” “这么一会的时间就看出问题来了？厉害啊。”女人抬手接过毛巾后边擦脸边感叹道：“不愧是十五区远近闻名的高等机械师，这个要额外收费吗？” “不用。”疯犬戴上电焊面具，目不斜视地将机械臂链接不良的地方焊上：“这个也包括在你当初的付费当中。” “那太好了，最近荒域险情突发，几个月下来高酬单也没敢多接几个，我正担心会不会付不起呢。”女人闻言安心地躺了回去，将湿毛巾放到了一旁，她看着疯犬干脆利落的动作，不由得感概道：“有时见你做得这么轻松，我都会忍不住产生说不定我上我也行的想法。” “试试也行，总做你那份工作也活不长久。”疯犬抬起机械臂做了最后检查，然后走到了女人身边低头给她重新安上。 女人在疯犬走近时便已经熟练地抬手配合安装，闻言半开玩笑地戏言道：”真的？那我要机械师你做我的启蒙师傅行不行？“ 疯犬将机械臂链接上女人断肢手臂上残存的神经，边调试着机械臂的灵敏度边说道：“恐怕不行，我之后要去做点事，之后估计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在十五区......好了，活动一下看看合不合适，不合适的话我再调。“ 女人抬起机械手臂，做了握拳再松开的动作，测试确认无误后才开口说道：“没问题，你是不是还帮我把骨节零件全都换新了？这不收钱总说不过去了吧。”她开玩笑道。 “没事，我过几天就要走了，就当做交易结束前的福利吧。”疯犬摘下电焊面具放到边上，着手整理起了工作台上的电焊和修复工具。 女人低头活动机械臂的动作一顿，抬起头好奇地看着疯犬的背影问道：“你接下来要去哪？之前好像没见你说过啊。” “极乐公司的逃杀游戏。”疯犬一脸平静地说出了惊世骇俗的话语。 “……你说什么！？”女人愣了一下，随后失声大喊道：“你疯了吗？为什么要去那个鬼地方送死？” 面对女人的质问和话里的担忧，疯犬却没有要向她解释清楚的想法，在低头将工具放进收纳盒里的同时随口敷衍道：“只是要去赴个不得不赴的约而已。“ 她知道对方会这么激动的原因，除了中底层人对极乐公司天然的恐惧和抵抗之外，更多的还是因为有部分家庭因素在里面。 女人叫逆溪，也是疯犬这间不起眼的小机械房多年的老顾客，她第一次断肢后接机械臂就是疯犬给她做的，所以疯犬对她过往的情况多少有所了解。 逆溪和所有底层人一样都有个逼仄拥挤而肮脏的生活环境和贫困的家庭，唯一比其他人好点的就是至少她的父母没有在她检测出精神力强度低于七十时就将她随意地抛弃在路边，可即便如此，家庭的生活依旧艰难。 在环境和生活压力的压迫下，逆溪被逼无奈地做起了死亡率极高的荒域雇佣兵，辛苦卖命赚来的钱大多都给了家中身患重病无法工作的母亲治病，还在一次任务中不小心丢了左臂，从此需要依靠机械臂来补充断肢的位置。 逆溪的父亲死于五年前的一次极乐公司的游戏征收中，在那之后生活便越发艰难，所以她恨极了视底层人命如草芥的上层和极乐公司，也不理解疯犬在她看来主动送死的做法。 她苦口婆心地劝了几句，但见劝不动疯犬也不再多劝，修好机械臂后就心神不定地走了，在走之前回头看了一眼疯犬，犹豫了半晌后开口说道：“既然你自己想清楚了，那我也没有什么立场和资格劝你，只是……尽量活着回来吧。” “嗯，我尽量。” 逆溪张了张嘴，看样子像是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摇了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一句话都没有再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