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有我善后

    认识沈梦舟，是在杀赵家姐妹继父的前两周。

    那年她七岁半，姜大海不记得她的年纪，错过了那一届的新生报名。同龄的赵星然都上学了，她还在满街乱晃。

    两姐妹的继父就盯上了她。他是个恶心的恋童癖，而她长得漂亮。

    他故意引她撞见他和赵月然在床上的事，然后在街上堵她，问：“知道叔叔和jiejie做的是什么事吗？”

    “那个叫zuoai，就是把叔叔的鸡鸡放进jiejie下面的洞洞里，很舒服哦。”

    男人应该后悔遇见她，她不会被骗，赵月然的哭叫，她听得分明。

    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她揪着衣角故作纯真地问：“叔叔也想让小灼舒服吗？”

    那只臭蛆咧开两排黄牙：“想啊，小灼来叔叔家里，叔叔就让小灼舒服。”

    沈梦舟的画室在鼠洞两公里外，是姜灼满街乱晃的时候发现的。画室是个漂亮的砖房，一大面墙都是玻璃。天气好的时候，沈梦舟会打开门，坐在玻璃墙外的木桌椅上喝咖啡。

    她闻到香味，好奇地走上去，被沈梦舟笑着拦下来：“小孩子不能喝，这个里面有种叫咖啡因的东西，会刺激心脏收缩，小孩子的心脏承受不了。”

    很神奇，沈梦舟是第一个会和她讲，为什么有些事小孩子不能做，成年人能做的。

    有一次沈梦舟桌上放了个药瓶，她拧开往里看，沈梦舟也是非常有耐心地告诉她：“这是头孢，一种抗生素，可以打败坏坏的细菌，让感染的病人好起来。”

    沈梦舟说：头孢不能和酒一起下肚，会头晕恶心呼吸困难。八四不可以和洁厕灵一起用，会反应出有毒气体。

    于是她偷了沈梦舟的药，捣成粉加到了恋童蛆的酒里，又用他的烟点燃了窗帘，把酒泼了上去。

    少了两粒药，沈梦舟没有发现，事后还微笑着感慨：“听说火烧了很久，幸好小灼不在，不然多危险呐。”

    沈梦舟对她比谁都要好，带她去报名上小学，给她交各项费用，送她很多很多科普绘本，还教她画画。

    她以为她会永远这样幸福下去，她有世界上最好的jiejie，家里酒气熏天的爸爸和总是薅痛她头发的臭弟弟都无关痛痒。

    然后沈梦舟就死了。

    善良的、温柔的沈梦舟，因为协助警察帮目击证人画疑犯画像，被犯罪分子打击报复，炸成了一堆rou块。

    奔驰开进了一栋带庭院的别墅里，从大门到别墅门前还有三百米左右的距离，姜灼震惊于它的豪奢之余，不禁纳闷主人和沈梦舟的关系。

    沈梦舟是个画家，但据她所知，沈梦舟没什么名气，否则也不会租鼠洞附近的房当画室了。

    打开门的是个男人，个头挺高，身上的西装打眼一望就知价格不菲。男人向内伸展手臂，作出请的姿势。

    将她带到一扇房门前，男人就走了。

    她推门，入眼是一间风格厚实的书房，大落地窗前一张实木大桌，桌前坐着的人面对房门，闻声抬起头来。

    再熟悉不过的细长眉眼，纤薄得有些凌厉的唇。

    沈梦舟……

    姜灼呆立在原地。

    那人悠悠开口：“沈梦舟掏心掏肺，结果还是教出个坏种。”

    这一天过得太跌宕了，姜灼忽然一阵眩晕，脑海中涌现出女人的声音。

    ——“为什么砸别人玻璃？走，跟我一起去道歉。”

    ——“是你往同学水里加的泻药吗？老师打电话让我去学校了。他嘲笑你，你应该告诉我，让我处理，以暴制暴是不对的。”

    沈梦舟真是善良温柔啊，不厌其烦地教她做个好人，说天会偏爱好人。

    可好人是要被欺负的，她自己不是也因为做好人，被炸死了吗。

    沈梦舟死的时候，姜灼十岁，听到画室方向的巨响后，她穿着拖鞋就从家跑出来。仰头望着滚滚黑烟，她决定将沈梦舟的好人好报论埋到土里。

    沈梦舟死七年了，且对面的是个男人。

    “你和她什么关系？”

    男人垂下眼帘，眉眼的妩媚程度比沈梦舟有过之而无不及，幸好两人都有刀锋一样的唇形和骨相，都有一种雌雄莫辨的美感。

    “我是沈梦夜，沈梦舟的弟弟。”

    介绍完，他点开一段音频。

    是中午在汉堡店，姜灼向赵星然吐露杀人计划的录音。

    她短暂地慌张了一小下，随即意识到，她被带到这里而不是警察局，就意味着沈梦夜不打算让她受任何惩罚。

    那就只剩疑惑了。

    “我们坐在角落，相邻桌子上都没客人，不可能有人录音。”

    目光落到沈梦夜播放录音的手机上。

    “你在我手机上装东西了吗？”

    沈梦夜又点开另一段——

    “jiejie说我们可以换个城市，换个姜大海找不到的地方……”

    走进这栋房子以来，姜灼第一次表现明显的激动，她大步迈到桌前，俯视着沈梦夜，冷冷道：“违法的是我，和赵星然没关系。”

    沈梦夜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迎上姜灼的目光，轻描淡写道：“姜硕也在这里。”

    姜灼两眼一懵，虽然一肚子疑问，却不知从何问起，她完全搞不懂这个沈梦夜。

    忽然间她有点理解赵星然的心情，有勇无谋，面对她的所作所为，总是茫然追随的赵星然。

    于是只能拿出赵星然的风格：直接问。

    “你想要我做什么？”

    沈梦夜站到她面前，高挺身躯投下的阴影，把她笼罩在一片灰暗里。

    “跟我来。”

    走出书房，沈梦夜带领姜灼穿过一条走廊，来到通往地下的楼梯前，下了楼梯，风格与地上截然不同，地上辉煌明亮，像个普通富豪的私宅，地下却幽暗粗糙，地面墙面都没有铺砖。

    地下有很多间房，沈梦夜拐进了其中一间。

    姜灼在门外迟疑了下，忐忑地跟了进去。

    朴素的水泥地，中央一个不锈钢长桌，上面绑着个一丝不挂的人，只有腰下私处盖了块布，挡住关键部位，嘴上贴了个银灰色的宽胶带。

    这个场景，无论怎么解释，都不该出现在遵纪守法的公民家中。

    姜灼目光定在那人手臂的伤口上。

    这个赤条条被绑住的人，是她的弟弟姜硕。

    长桌下有个夹层，沈梦夜从下面拿出个铁托盘，举起一排刀具中的手术刀，小心递给姜灼。

    “你问我想要你做什么。我想要你做选择，是亲手割开他的喉咙，还是保持双手干净，跟赵家姐妹一起离开。杀了他，有我善后。想离开，现在外面就有车等着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