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她把自己的思绪收回来，想继续写作业，但是失败了。

    半个小时之后，吴霜刷牙洗脸，关掉卧室的灯，躺在床上发呆。知道了前因后果，很多事情就开始有迹可循。

    商斯离是个什么样的人？男生，热情开朗，对身边的朋友很好。但很疏离。

    是的，就是疏离。

    他做事好像是不看旁人眼光的。吴霜撞见过他很多次，他做事是不怎么守规矩的。

    他可以在学校旁边抽烟，也可以为兄弟出头和别人打架。他做很多事好像都不顾及后果，是很自在的。

    但真的是这样吗？

    他站在阴影里，看到老师远远过来，慢悠悠地把烟掐掉，被老师闻到烟味之后嬉皮笑脸，最后被戳了一下额头；他和兄弟一起去打架又没打起来，说很多话，最后两方化干戈为玉帛，倒是一同唾弃兄弟的女朋友水性杨花。天可怜见的，吴霜明明亲眼看见那女孩子被外校的学生sao扰了，现在他们倒是和亲兄弟一样了。

    当然，这可能是她的偏见，没人说只有没心眼才是好的。都快高考了，相比打架打出骨折挫伤，耍嘴皮子好歹不耽误事。

    但这样就能看出来，这个人是很有脑子的，他做事不会损己。

    可他既然这么有脑子了，难道不会知道自己以前学校的那群人对自己的前男友有多尊敬？现在那些人也许还不知道，可是他们又不避讳，大家迟早都是会知道的啊？

    知道了，可能不会找他麻烦，但是会吵会闹。

    闹大了，他名声会变得很差。

    是条死胡同。

    吴霜知道自己不应该胡乱猜测和臆断别人，可她控制不住，思绪顺着既定的河道奔腾，在原地打了个转，怎么也走不通。

    她昏昏沉沉睡去，第二天起来时候只觉得头痛……忘记关窗户了。这时候的冷风还是有一点威力的，暖气也没拦住。

    看看手机才五点多一点，吴霜干脆爬起来，关上窗户补作业，其实也没剩什么，她写了几笔又停下，盯着书架发呆。

    书架是搬进来时候打的，上面摆的都是文学巨著，她自己买的那些地摊文学都在桌子下面，虐恋情深破镜重圆生离死别替身……替身？

    吴霜哆嗦了一下，好像被人冲着脸泼了一瓢冷水。她浑身发冷，脑袋乱糟糟的，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瘫坐在椅子上，觉得头痛欲裂，浑身都提不起力气。

    替身……替身，是这样的原因吗？未必是很像，但失去了亲密爱人大概是很痛苦的，在原来的学校，又处在别人的目光中，会有很大的压力，转学可能也是因为这个。所以急于进入一段新的感情。

    林檎虽然有点孤僻，但认真，重感情，认准了就全心全意，和他在一起的话，感情上的空洞就能补上了吧，更何况他还长得漂亮。

    她觉得脑袋发昏，出去找了医药箱给自己测体温，抱着抱枕等水银柱变化。起床做饭的mama看她穿着睡衣呆呆的，走过来摸她额头：“给你请假吧。”

    三十八度，是有一点高。

    吴霜点点头，去喝了一点温水，吃了感冒药，回房间补觉。她还是有点睡不着，脑子里面都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她躺在那里，身上盖着被子，手脚发凉，脸上却热。她用手给自己的脸降温，脑袋歪在枕头上，想：这样话逻辑就可以对上了。

    商斯年当然不会吃亏，吃亏倒霉的只有林檎。人不能一辈子吃药，安慰剂迟早是要过期的。那时候他们要怎么办？分手还是转正？

    可她想这些干嘛呢？

    吴霜翻了个身。

    她想了这么多有的没的，如果她猜对了，难道能去说？说了做什么？谁知道林檎是不是心甘情愿。更何况有什么作用？林檎信了会难过，高考还考不考？不信的话她多嘴干什么。

    她要是对林檎有意思也就算了，把人家弄分手了自己去替补。可吴霜扪心自问，她对林老师的感情温柔淳朴，就像看春天枝头的皎白梨花，不愿见它在风雨中凋谢。

    她难道要跑到林檎面前，和他说：林老师啊，你找的那个对象可能是把你当安慰剂。不说她的想法全都是猜测臆断，要是有个不熟的人跑到她面前和她说小宁和她做朋友是为了这个，吴霜指定得翻个白眼呸他。

    “神经病。”

    她嘟囔了一句，又翻了个身坐起来。嘴巴里发干，一口气喝了半杯凉白开，又缩回被子里。冬天的被子厚，压在身上很有安全感，就是有点喘不过气。

    她心情郁郁的，就好像看到了要被猫推倒的玻璃杯，明知道它会掉下去。可是你隔着很远，救也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碎掉。

    明明不是你的错，但总觉得有你的责任。

    她又想起来一件事，掏出手机给小宁发消息，告诉自己生病要请假一天。手指又挪到李旭的对话框，犹豫了半天，还是删掉了。

    不要问了，那些事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她既帮不上忙，也管不了别人伤不伤心，还有一百天的高考就在弹指一挥间，自己的前途都是未卜的，生活还要继续。

    她睡了一整天，下午醒来的时候已经退烧了，吃了爸妈留在锅里的饭，过了一会儿，小宁发消息过来，问她醒了没有。

    晚自习时候小宁请了假过来，带着今天发的卷子，厚厚一沓，看得吴霜刚好点的脑袋又开始痛。两个人坐在桌子旁边开始刷题，小宁叽叽喳喳地说今天喝的全家福大满贯比粥还稠的奶茶。

    “李旭带的？”

    世界安静了。

    “和好了？”

    小宁脸红了：“要死啊你！”

    女孩子们吵吵闹闹了一会儿，吴霜去洗了盆水果，冻梨，冻花红都是过年时候买的，再不吃等外面雪化了就没地方放了。小宁这才想起来什么。“啊”地叫了一声，手忙脚乱地从包里往外面掏零食。

    五颜六色的饼干辣条果冻摆了一桌子，饼干碎得袋子都变形了，果冻的塑料壳子上还有辣条的油，旁边一盆黑漆漆的冻梨，上头堆着一捧红彤彤的冻花红，吃起来蛮串味，但也蛮开心。

    吴霜伸手，捏了一个芒果味的果冻，从窗户的倒影里看到了自己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