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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 伍钱不见了

    朝闻夕虽然嘴上抱怨,但还是买下了隔壁街上那三个“卖身救母”的孩子。

    买孩子花不了几个钱,只是买孩子要交的税让他rou痛,吵吵闹闹地把孩子们带了回去桃子眼巴巴望着他给孩子们起名字,朝闻夕不是有文化的人,取不了诗情画意的名,按照买他们的价格随便喊。

    大的叫伍钱,小的叫叁钱,中间那个不大不小的叫肆钱。

    孩子们脏兮兮的,一个个饿得面黄肌瘦,朝闻夕安排桃子照顾他们,桃子也淋过雨对他们的遭遇更加同情,她虽是不高兴自己老板因为刘野的几句话花出去一大笔钱,又或许她只是讨厌刘野,讨厌关于她的一切。

    桃子总是声音粗粗高高的不耐烦,但对于孩子来说,也算照顾有加。他们来时怯怯地,养了段日子,不说白白胖胖,倒也有了人的模样了。

    尤其是叫伍钱那个家伙,来时饿的肋骨上就盖一层皮,如今白米猪rou的吃了段时间,身上长了rou,脸也圆了。若是忽略他身上的粗布麻衣遥遥一看,也是一株盛放的小桃树。

    举手投足间藏着少年郎的不甚凉羞。要是再长大些顾盼生姿的,不知道要迷死多少沛县的痴心人。

    “吃得好”后厨,两个大厨,四五个帮厨正在忙活。

    厨房烟雾缭绕饭菜香四溢,大木头制成的梁上挂着咸鱼、腊rou、香肠。还从梁上垂下来一口大铁锅,锅里鲜奶白色的汤汁翻滚“咕嘟、咕嘟”冒着泡,羊rou呀、鱼rou呀煮得软烂;灶上大蒸笼里蒸着小麦做的粑粑,甜丝丝吹着热气;红色的、黄色的、嫩绿的配菜依次排开在小桌上等待下锅。

    只见猛火的灶台上砸来口大铁锅,那大铁锅被烧得通红,一双粗壮锃亮的大手带着铁勺从旁边舀了大勺菜油一倒“滋啦”,火苗蹿出老高。

    她提起来,让油在锅里翻滚了几圈安抚炸裂的脾性,然后将手里的花椒、大蒜、晒干的辣椒.....一股脑丢进去,guntang的油与生冷的调料之间奏出一曲急切的暴躁旋律,油点子从锅里腾起,“噼里啪啦”爆啊。

    胖胖大厨脸上冷酷一笑,丝毫不慌,再拿出一盘处理干净的白嫩鸭掌“哗啦”倾倒。

    滚油裹着鸭掌被大火一烹,完美的美拉德反应让生嫩的鸭皮表面极速收紧变成诱人的焦褐色,它们渐渐被大火和胖厨征服而安静,大厨一把抡起铁锅在空中颠,透明的空气也染上熟香,“哐当~”满当当的铁锅又砸在灶上,帮厨眼疾手快往锅里倒下色泽鲜明的配菜。

    大铁勺往左一放,胖厨忙不迭地从各种罐子里舀出调料来。刚刚冷却的铁勺重新加入这场活色生香的战争,铁艺与菜色的痴缠,大厨的手上下翻飞,鸭掌和菜在炙热与颠簸中很快褪去青涩,留下令人垂涎的焦褐色与熟香。

    大厨握住铁勺的手一舀再一扣“啪~”这道充满锅气的菜便好了。

    “来咯,火爆鸭掌,走一位。”

    小二姐迫不及待冲上来,端着盘子喊一嗓子,往大堂走去。

    厨房内,大长桌子上摆满了活色生香的硬菜,桃子端上一盘用白毛巾擦干净盘边缘的油渍,再小心翼翼将菜装进半人高的食盒里。

    “你要小心些,不要撒了,‘梦倾阁’的路还记得吗?”

    桃子一面说,一面停下来看伍钱,伍钱乖巧地听着她吩咐,点点头,她又盖上食盒继续道,“早点回来,外头不太平别贪玩,等你吃饭。”

    伍钱提着食盒要走桃子拉住他又嘱咐道,“客人要是给你打赏怎么办?”

    伍钱将食盒放下,郑重地把手放在食盒两处弯腰鞠躬,“啊~~啊~~”又站起来指了指自己的大张的嘴巴摆摆手,再鞠躬。

    “行了,快去快回。”

    刚长大的孩子跟成熟的猴一样窜了出去,伍钱高高的背影连着天,桃子抬头看那天上小小的云朵,像一团打了结的光滑的白丝线,飘过秋日好似掏空了的青石般的天空。

    ‘梦倾阁’,沛县最好的花楼,庆国人玩的花,里头花郎花娘都有,个个才艺双绝,是令人销魂的温柔乡。

    三层楼高的房子,外头飘着艳丽的纱幔,人还没走进去便有酒香、美人香萦绕.

    “来呀,客官,来玩呀~”

    花郎花娘们站在二楼的露台上朝楼下扔着花朵、抛着手绢,那声音,甜丝丝,娇滴滴直往耳朵里跑,要是意志力不坚定的,一听进去人都酥了。

    伍钱立在‘梦倾阁’门口,高高仰着头,眼睛里头映着一个个生动活泼的影子,他们动,他便笑,痴痴的——他们真好看,衣服好看,人也好看,头上还有首饰,真好,他们的活得真好。

    “哎哟,我的祖宗你怎么才来,客人都等得要发脾气了。”

    梦倾阁的老鸨是个涂脂抹粉风韵犹存的男人,他身上浓重的香气呛的伍钱直打喷嚏,他一边拉着伍钱往里走,一边大声呼唤——“狗七,狗七,快带他给雍大人送去。”

    ‘梦倾阁’一间包房里,唤作——“洒金欢”

    雅室内连光都暗了几分,层层轻纱如瀑般坠地打门开吹来一阵风,轻纱摇曳,丝竹悦耳,门口的薄纱屏风上绣了春图,什么“观音坐莲”、“老汉推车”......还有些海棠花、梨花、鸳鸯交颈的香艳图纹。

    “大人,雍大人,‘吃得好’的外卖送到了。”

    狗七推着伍钱进屋来,一进去伍钱就好奇的打量着这个房间。

    他的眼睛瞟到那屏风后面都挡不住的春色满园,只见一位花郎宽下衣袍,半遮半遮,那单薄背脊上用彩墨描了一朵妖异的红莲,他口叼酒盏,盈盈走到桌前衣袍微微敞开一本正经又眼带yin邪的女子身旁。

    他甩出长袖往空中一抛,玉手轻抚桌沿头往后仰,不盈一握的腰跟水儿似的那样软,他朝后弯腰,身上的首饰叮当作响。

    娇艳欲滴的唇叼着青白色的瓷盏,他微微转头朝女人肥厚粗糙的嘴边渡去。

    “老爷,请用。”

    他的声音像蜜糖腌过的甜润,那女人“嘿嘿”一笑,龇出黄牙一口咬上去。

    “!!!”

    伍钱像是被谁打了一记,惊惧!

    他赶紧埋下头来,小脸烧得通红,他好热,他喘不过气。

    狗七推着他佝着腰往前走,伍钱提着食盒的手微微颤抖,他看着脚下繁复的地毯,只想速速逃离。耳边传来无法磨灭滔天yuhuo,耳鬓厮磨的迷醉之音,rou体摩挲碰撞产生的令人崩溃的哀鸣。他的额头早已布满了细汗。

    终于,在狗七的催促下伍钱布好了菜,他小心地收回食盒对着寻欢的众人鞠了一躬转身欲走,却被一只粗壮的手挡住去路。耳边旖旎的情欲之声停滞了。

    “你新来的?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低哑的声音有着酒醉之后高亢的欲望,那人打了个酒气熏天的饱嗝,用手勾起伍钱吓白的脸仔细端详。

    耳边传来戏谑的哄笑,伍钱眼里泪光闪烁,她急忙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啊~啊~”摆摆手,又朝抬他下巴的女人示意。

    “哟!还是个哑巴!”

    “老黄,你别玩了,人哑巴要哭了。”

    “老子还就想听听这哑巴哭起来,有多销~魂~。”

    .......

    “哎哟,我的姥姥,别,别....他不是‘梦倾阁’的花郎,别粗手粗脚的伤了您,您要喜欢生嫩的,我...我这就去唤mama来,给您换一批水灵的...”

    狗七脸上赔着笑脸,一把拉住吓傻的伍钱往身后藏去,玩弄伍钱的那双手死死不放,便有另一人起身从旁边推来。

    “你他妈滚开,有你什么事,老子就喜欢没调教过的雏。”

    那女人蹲下身拂开伍钱泪盈盈的乱发,温声哄道:“小弟弟,别怕,jiejie不是坏人,我们只想请你吃杯酒水,你吃完就放你走。”

    伍钱跪在地上,死死盯着一脸坏笑女人手中递过来的酒水,他看着那酒,又不确定地望着女人野兽一样的眼睛,他伸手揩去脸上的泪咽了咽口水,颤巍巍指着酒做出喝的动作,又指了指门。

    那一滴眼泪从伍钱红红的眼睛里漫出,划过吓的红中带粉的小脸滑过锐利的下颌,哄骗他的女人伸手一接,一滴像猫眼石碎片一样,闪着红光的苍白眼泪收进手掌,放进远离太阳眼睛的她的心里。

    “嚯嚯!!!”

    房间里更加热闹了,来寻找快乐的嫖客女人吹着流里流气的口哨,把刚刚那一刻足以终生铭记的美景放进自己yin乱的幻想。

    “姥姥,祖宗,要不得啊,这孩子是‘吃得好’的,我...我没法交代啊,我说小孩,你快走啊....”

    狗七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那女人嗤笑不屑,仍然端详着伍钱,伍钱红着湿漉漉的眼睛,面色苍白,像一件被拉下神坛贴上价签的商品,他眨了眨眼,倔强地仰着头与女人对视。

    “对,喝了就让你走。”

    女人挑眉,将酒巧挑地挨着伍钱死死紧闭的唇。

    伍钱看看狗七,再看看那女人,夺过酒盏一饮而尽。

    “嘘!”

    “可以哦小弟弟”

    “大气!!”

    还有人从椅子上站起来,将身旁花郎的肚兜在头顶甩着转圈。

    雍齿把玩着酒杯从矮榻上撑了起来,她推开花郎喂过来的美酒,对一旁不停求饶的狗七使了个眼色,“嗨!你说,他是‘吃得好’的人。”

    狗七一把支棱起来,不停作揖赔笑“是呀,雍大人,就是刘亭长那个‘吃得好’,他,不是花郎...让他走吧,我给您挑更好.....”

    狗七为难地讪笑,想起身拉走伍钱。

    雍齿慢悠悠站起来打断他的话,夺过花郎手里的酒,一步一步走到狗七身边,她好高大,站在伍钱面前,伍钱消失在雍齿所带来的阴影里,狗七还在四处张望。

    雍齿将手里的美酒缓缓浇在伍钱的头上,轻蔑地一字一句说,“玩~的~就~是~她~刘~野~的~人~”

    “嚯嚯”

    热闹掀翻了屋顶,狗七被赶了出来,只留下快要关闭的木门,还有门缝里,泪如雨下,绝望的伍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