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封令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团幽幽的白光，从远处踉跄闪烁着，忽明忽暗。若是在末世前，这样的夜晚可能根本不会注意到这样微弱地亮光；但现在无垠的漆黑色里，那两团白亮异常醒目。 它几乎是横冲直撞得袭来，目标是代表安全的营地。陆威现在最前面，手中长刀已然横起，绿色的迷彩外套被风吹得鼓荡。一团火焰灼灼而起，带着骇人的温度，是刘欢欢的异能。 “咚锵——哐！” 刀劈向光团，仿佛劈到一块铁疙瘩，甚至被这极速运行的物体带着后退几步。 “都闪开！”那东西来势汹汹，几人连忙躲闪，好在地方够大，没有撞在一团。 “嗯？！”刘欢欢定睛一看，怎么是一辆军卡？！ 在场众人愣了一下，周雪下意识看向花海的方向，但那个地方已经空无一人。 ……不见了？ 她心头一沉。 军卡车窗被打开，一个带着手套的青年脱力般倒在地上，不待众人开口，便喃喃道，“丧尸……在后面！” 什么？ 周雪反应最快:“在楼顶上！” 那是一栋五层的民住楼房，一道黑影以一种扭曲的姿势站立着。刚刚发现，便从楼上一跃而下，速度快得几乎看不到残影，向着阮星源的方向坠落，眼见便要砸中她。 “当咚”一声闷响，有人闪身上前。铁制金属已经被控制捏造成盾牌的模样，将这一次攻击拦在了外围。阮星源倒吸一口凉气，这要是砸中她，非变成一滩rou泥不可。 她感激地看向沈应。 那只丧尸终于显示出它的全貌:成年男性的躯体膨胀得过分，各处已经腐烂，左胸能看到空旷的骨头。四肢像是触手般伸展，手臂进化成蜈蚣脊柱般地灵活。 那双混浊的眼睛无神地盯着他们，像是野兽锁定了今晚的猎物。 陆威面色沉重，谨慎的盯着异动:“四阶，能力不明。” “让我来试试！” 阮星源是精神系异能者，虽然还没有到四阶，但也已经三阶巅峰。刚刚面临死亡的恐惧过后，生出的便是一种后怕演变成的愤怒。 去他的，四阶又怎样，这么多人难道还拿它没办法了？！ 她提起精神力，狠狠地向着丧尸的莹核撞过去。刺向沈应的脊椎类触手有一瞬停顿。 “做得好！”陆威大呵一声，提起大刀蓄力而下，像是砍入黏糊的稠状物，知道碰到骨节被卡住。 刘欢欢和沈应紧随其后，一个放火，一个控制铁刺，飞身而上，向着丧尸的头颅而去。 眼见那丧尸就要被斩首，下一秒，原地空无一物。 刘欢欢的火焰和铁刺气势汹汹地在地上砸了一个洞，但想象中丧尸被消灭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怎么回事？ 周雪猛然后退一步:“丧尸是空间系！”她感受到了空间的波动，飞快闪开，丧尸一击不中，又飞快的消失。 “这怎么办？”刘欢欢苦着张脸，空间系本就异常强大，所以才稀有，没想到偏让他们碰上了。“花海……” 周雪:“你还不明白吗？我们本来就出来历练的。” “这个就是我们的考验。花海大人她……她一定在注视着我们！” 也就是说，她们的表现都被看在眼里。周雪一面谨慎地感受空间波动，一面隐隐激动起来:花海大人在看我，我一定要好好表现！ “陆哥，你的异能能感受到丧尸的位置吗？”又一次袭击后，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的挂了彩。 陆威感应一会儿，有些不确定地道:“感觉好像有两道气息，可能是空间系造成的紊乱吧。” 周雪当机立断:“没关系，你的感应和我对相同空间系异能的波动感应结合一下，应当可以先一步预测出它出现的位置。” 沈应他们对视一眼，觉得确实是个主意。 “前方一百米……左三米！” 周雪:“左三！” 刘欢欢反应很快，一个火球砸过去。阮星源的精神力也随之而来，地上是突出的铁刺。 “嗷呜！！”一声惨叫，丧尸发出一种古怪而刺耳的嚎叫，早已腐烂的声道赫赫作响，地上一截断掉的触手。 成功了！ 众人心中振奋，行动间越发默契起来，陆威的大刀挥舞地呼呼作响，地上已经满是腐烂的肢体。 随着时间的流逝，丧尸异能发动的间隔越来越短，行动也rou眼可见变得缓慢。他虽然皮糙rou厚，并且具有再生能力，但也架不住这样一刻不停地攻击。当它再一次出现攻击向阮星源的时候，已经只剩下右侧一截短触手，这是它刚刚再生出来的，显然不是那么灵巧。 阮星源的唇边已经勾起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丧尸死后的样子，她凝聚起异能，狠狠撞向丧尸的精神莹核—— “嗡——”脑中一片纷然的嗡鸣，周遭的声音像隔着一层膜般嘈杂，她恍惚听到周雪的尖叫，以及那扑面而来，腐烂可怖的丧尸张开血盆大口，她甚至看到那牙齿缝隙中的碎rou和蛆虫。 ……怎么会？ 阮星源眼前一黑，下一秒一束风猛的将她后推，刘欢欢颤抖的手伸着。她甚至没有力气问为什么刘欢欢能发出风刃。 那只丧尸的头颅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瞬间切割，碰的掉落在地上，咕噜噜的滚远了。 它的身体还保持着向前的意识，良久，轰然倒塌，溅起飞扬的尘土。 少女的声音从加油站的顶端传来，冷厉得像是萃入冰霜。 “滚出来。”她说。 ＊＊＊ 篝火荡荡，光影煌煌。 周雪等人有些迟钝的抬头。之前消失的人都在加油站顶上，显然是在观看他们的战斗。见她们看过来，圣羽随意的施放了治疗，淡蓝色的光芒笼罩在众人身上，那些隐隐作痛的伤口以rou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说话的人是花海。 她身上披着银白色外套，被风鼓动得猎猎作响，随着卷曲的长发在空中飞荡。 静谧的夜笼罩着鲜活的生命，若是末世前的晚上，玉轮圆月当空，便会倾撒下一地银霜。 末世没有月亮。 可她站在那里，耳畔的吊坠在火色中折射出亮眼的光。这一刻，在这无边的混沌里 她就是月亮。 没有人出声，周雪等人甚至不知道她在和谁说话。 “要么你自己出来，要么，我亲自请你出来。” 话音未落，虚空中瞬间发生扭曲，白色的空间异能特性展现出来的是白而凌厉的多边形，好像是现实生活中突然出现的网络特效，有一种不真实感。 藏在暗处的人显然没想到她直接动手了。一阵异能的波动，一个人影显现出来，高阶异能的威压毫不掩饰地扩散。连青荷都有一瞬间的警惕。 这竟然是一个lv.5级异能者。 花海抬手，所有人身上一轻，那摄人的威压无影无踪。这是来自lv.6降维打击般的压制。 “嘛～不是给我选择吗，怎么直接动手了？”藕色风衣的男人懒洋洋地走出来，但在花海的等级压制下，显然不似他表现出来的那样轻松。他抬起手臂，上边多了一条渗血的口子:“真是狠心，刚见面就让我受伤——” 花海勾了勾嘴角，又是一个空间刃甩过去，那人有些狼狈地躲过，地上瞬间被刮开两米深的裂缝:“搞清楚，是你先在我面前动手的。” “而且——别搞得我跟你很熟的样子。” 沈应紧张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幕，凑近阮星源:“这个好像是五阶的异能者啊，他不会是t……你们在干啥？” 他身边的阮星源已经缓过来一点了，正拿着一包薯片，咔嚓咔嚓的吃着。 “唔……咔嚓——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反正现在没咱们什么事了，天塌下来个高的顶着呢。” 周雪，刘欢欢手里拿着零食，同时点头。就连陆威都捧着一个保温杯喝茶。周雪的空间确实实用。 沈应:…… 沈应:“给我也拿一点薯片。” 那边还在对峙。 “欸？——”那个男人拖长声调，“你怎么假装——”他的神情一顿，玫瑰色的眼睛缓缓落在她身侧。 是白。 少年站在她身边，脸色好像更加苍白了几分，白皮肤黑头发，面无表情，只那双蔚蓝的瞳无神地低垂着，有一种让人心悸的美丽。在她没有注意到的地方，血液贴着少年的后背滑落。 “好吧好吧，你确实应该不认识我的。”那人好像叹了口气，欠身，优雅地鞠躬，“很抱歉打扰了你们的试炼，但是贵基地的小朋友们太可爱了，我一时没忍住。” 正在吃零食的阮星源在心里怒骂:放屁，你明明就是想弄死我！ “确实如此。”花海笑了笑，却没有半分温度，“下辈子注意吧。” 那人脸色微变，感受到身边空间壁垒的闭合。他站直身体，拍了拍衣摆并不存在的尘土:“看来小姐真的很生气。” “不过，”他得意得笑起来，但因为长得温柔儒雅，看上去像是一位绅士，让人讨厌不起来，“花海小姐的威名如雷贯耳，我当然要做些准备的。” 空间壁短暂地停止一瞬，熟悉的空间波动让花海侧目。而那个人已经在停止的空隙动作极快地退出包围圈。 是空间系莹核。 他的身影逐渐消失，或者说，他人早在空间壁失效的一瞬间就离开了，只是用精神力在众人脑海中留下一个暗示，好像他还在面前。 竟然跑了。花海身侧手指一动。 “那么，为了致歉，我可以告诉您一个秘密。”那个身影抬眼看向白，目光掩饰不住的做坏事的兴致勃勃，“他，和我是一伙的哦～” 白冷漠地看着他。 那人挑衅般回望，隔空飞吻。 “小姐，期待下次与您会面。” 身影彻底消失。 ＊＊＊ 没有人知道，时间曾经短暂地停止过。 周遭的一切仿佛蒙上一层淡黄的旧纱，时间在此停下了脚步，成为一个奇特的空间。 这个空间外所有人的动作都凝固住了，像是拍摄的一张照片。 白的手垂下来，指骨微微发颤。他站在原地，闭上眼，眉峰微蹙，忽然半跪下来，呕出一口血。 他伸手接住，黏腻的血丝挂在指间。 封令玩味地看着眼前的人，夸张地哇了一声，“什么什么，我刚刚说了什么？竟然让你冒着生命危险也要使用异能？” 他回想，“我刚刚和她说好久不见，小姐竟然说和我不熟……我想想——她不会是，真的不认识我吧？” 话音未落，一股强大的力量压着他，迫使他跪在地上。在白的空间里，他是近乎无敌的存在。 近乎。 封令的五脏六腑在这样的压迫下隐隐作痛，嘴角渗出血液，他没有管，只是笑的妖冶:“咳……我猜中了。” 白慢吞吞的，将自己吐的血擦干净。不然一会儿空间解除的时候会留下痕迹。少年的皮肤本来就白，纤长的睫毛垂着，眉宇清冷，指骨干净修长，大概是末世前女生们说的那种白月光类型的高岭之花。 但现在，他那双艺术品般的手上是殷红的血，他一根一根地擦干净。半晌，微凉的目光降在封令的身上，缓缓地勾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 “你是真的，不怕死。” “你不会杀我的。连唐樱，你都可以放过。更何况是我呢？”封令挣扎着站起身，拖起白的下巴，“我可是，你过去唯二的见证者。” 他顿了顿，看着他的眼睛，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哇，我不会是唯一吧？” “她真的不记得了？不记得我，也不记得你？” 封闭的空间猛的震荡起来。 白闭了闭眼，而后温和地看着他，但封令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封令，别忘了我还有账没和你算。” “账？”封令松开他的下颌，“你要知道，如果算账的话，小姐也有份。而且，明明她的账更多。你怎么只来清算我？” “哦～我知道了，我早该想到的。你怎么舍得去和小姐算账呢？你只敢来寻我的霉头，对小姐，一根手指头你都不愿去动吧？” 白眼中满是疲倦:“……你到底来做什么？” “07，你知道吗？你每次被人猜中心思的时候，就会这样转移话题。”他摩挲着下巴，“不像小姐，一般这种时候，她都直接动手的。” “…滚。” 封令恍若未闻:“真有意思，没想到你这样恶心的人，竟然也会爱上别人。我还以为你会直接死在第十区呢。” 毕竟他当时做的那些事，明显就是不想活了。明明有更好的方式，他自毁般选择了最偏激的计划。 封令一脸可惜:“我还以为你不死也会疯掉呢……” “没想到，”他的神情渐渐冷下来，“你竟然又遇到了小姐。” “我希望你明白。”白动了动手指，“虽然我不会杀你，但让你痛还是能做到的。” 撕心裂肺的痛楚再身体里炸开，封令几乎站立不住，“哈……咳，小姐，根本就不记得你！哈哈哈，很，咳，很失望吧，很难过吧？！以为，以为自己可以得到救赎了？” 白面无表情。 “咳咳，你永远都不会，幸福的。哈，哈哈，这是你的命运。”封令疯狂地笑着，仿若诅咒。 “这是，所有实验体的命运！” 疼痛忽然消失，白放下了手，声音冷淡:“建议你去看个医生。你的精神不太正常。” 封令坐在地上，忍受过疼痛后的脱离，“最不正常的不是你吗？” 白忽然问:“一开始我就想问了……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封令愣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一抹病态的笑:“凭什么告诉你？” “好吧。”白没有多说什么，或者说他已经没有力气去寻求答案了，“我不管你为什么过来，赶紧滚。” “我若不呢？” 白淡淡看他，“把你的实验室炸掉。” 封令:…… 封令面色一变，他想说些什么，但想到实验室，到底没有再说，“我可是来帮你的。” 白冷笑:“你猜我信不信？” 封令被噎了一下。一切都在复位。在时间恢复正常的前一秒，白突然开口，“不许告诉她。” 时间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