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道别

    丽水县的灾民大多是流浪人，在食物匮乏时都能变着花样给自己做吃食，如今有了充足的食物之后做出来的吃食更是色香味俱全，季妍尝过之后也是惊叹连连，城里的大厨也不过如此。

    丽水县地处三城交界处，来往过客商户不少，做点食宿买卖再适合不过。这里的百姓有这一技之长季妍与钱秉之对视一眼，她心中所想的方案可以落实了。季妍为他们缴了以往的欠款，新建的房屋也由她全部垫付，不过今后做买卖赚的银钱要被她抽成。与钱秉之共事的这段时日她可以确定他是一个好的父母官，她可以将银钱放心的交给他支配。

    季妍难得偷懒睡了个饱觉，醒来时外头已经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灾民还没有安身之所，她作为赈灾史不能在这时回家过年，对家人的思念只能藏在心中，前些日子给家里写了封信告诉他们，她不能回去和他们一起过年，昨日就收到了回信，信中提及季子浔想来陪她过年，她没同意。

    灾后重建的工作很辛苦，季妍每日都在外面忙碌，洗个热水澡都很困难，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脱了相，她不想让家人为她担忧，不过不让他们做点什么估计也难安心，她回了信让他们寄套新衣过来。

    年关将至每个帐篷都挂上了红布条，添了几分喜气。

    “季大人，进来吃个苞米刚煮熟的还热乎。”季妍不知道钱秉之跟他们说了什么，现在那些灾民看到她都很热情，盛情难却季妍进了其中一个帐篷。

    日子有了盼头之后，这些人的眼神都亮堂了许多，季妍坐在干草堆上吃着苞米看着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心中歆羡，她都还没见过她刚出生的儿子呢。帐篷里有一股说不清的清香味，季妍环视了一圈在帐篷角落看见几个用纱布做的香包，拿起来闻了一下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季大人，这是许大夫做的驱虫包。帐篷里温暖有些虫子就会聚过来，家里有小孩的被叮了要难受好久，有了这个那些虫子就不敢进来了，可管用了。”

    “咱们这穷乡僻壤的得亏有许大夫在，外面的医馆诊一次脉就得十文钱。”

    “许大夫家就他一个人了吗？”季妍去他家取过几次药，没见过其他人。

    “老许大夫前几年过世了，家里就剩他一个了。”

    季妍和老夫妻俩说了一会话就离开了。

    刚走出帐篷又被孩子们拉走了，这边没有学堂孩子要去隔壁县求学，眼下放了年假帐篷地里很热闹，地里空着的地方堆了几个大雪人，他们对城里来的季妍很好奇喜欢拉着她给他们讲一些城里的新鲜事。

    祠堂里的伤患能自理的都住进了帐篷里，不远处的新宅地基已经打好了过完年就可以开始搭建了，有了这次经历季妍终于明白了什么是“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平民百姓毕生所图的无非是一个安稳的生活。

    在淳朴民风的浸染下，季妍在人前维持了多年的冷面悄然融化了，如亭亭玉立的玉兰花般清丽无暇，风雪也甘心成为了她的陪衬，许多未婚男子看到她时都怦然心动，不过也知丽水县这种小地方留不住这等人物只得断了念想。

    年夜饭是在县主府吃的，许轻舟也受到了邀请。

    “这次丽水的百姓能安然度过天灾，全靠各位的鼎力相助，钱某在此替丽水百姓敬你们一杯。”

    “赈灾是季某的职责所在，钱大人此言未免生分了。”丽水县能有这样一位尽职尽责的县主，季妍也为百姓感到高兴。

    其他医者都回家过年了，许轻舟下午忙活了许久这会只埋头吃菜，闻言和众人碰了一杯没说什么闷头继续吃。

    席后季妍送许轻舟回家，弦月高挂凉凉的月光给这片偏远的小县增添了几分色彩，白日的积雪没过了足面，季妍在前面探路让许轻舟提着灯跟随她的脚印，二人走在雪地上，深深浅浅的印出两排脚印。月色很美，周围很静只有沙沙的踏雪声，不远处就是许轻舟的家。

    “许大夫是要一直待在丽水县行医吗？”

    “我走不开。”许轻舟从记事起就生活在丽水县，他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的，他好奇过也向往过，可丽水县只有他一名医者，如果他走了，这些人生病了怎么办，相伴二十载他对他们也是有感情的。平日里除了采药治病，就是看看爷爷留下来的书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季妍也习惯了他的寡言没在多说什么，将人安全送达后就离开了。

    第一次孤身在异乡过年，季妍没让季如兰陪着静静的倚靠在窗边赏月。天涯共此时，她不能陪在家人身边，只能就着同一个月亮聊以慰藉，直到子时才回房入睡。

    大年初一，季妍给季如兰封了一张银票这段时日她也跟着吃了不少苦。兜里还踹了不少利是，每一个放了十文钱，有孩童来拜年时，她就给他们发一个看到那些高高兴兴离去的幼童，这年过的也算有滋有味。

    冰消雪融时，工匠们也回来了继续未完成的工作。此时季妍终于可以安心踏上回乡的归程，临走时她提着刚到的书册去了许轻舟家，里头有医书，游记，杂谈。书册对于贫苦百姓而言是奢侈的，她在许轻舟家里看到过几本翻过无数次的游记，想必那泛黄的书册就是他对外面世界所知的全部了，一叶扁舟因为被需要而停泊在了丽水县。

    “啊，多谢季大人。”许轻舟看到季妍放在桌上的崭新书册脸上难得见到了不一样的表情，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浅如琉璃般纯净的眸子多了分光芒。

    “许大夫，季某明日就要离开此地了，如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可以传信至万阳城季府，我叫季妍。”说着季妍拿出了一枚梅花徽章，交给了许轻舟。

    许轻舟怔怔的接过那枚徽章，在季妍即将踏出院门时叫住了她。

    “季大人等等。”说着许轻舟就在药架上翻出了许多瓶瓶罐罐。

    “这是跌打损伤的，这是擦蚊虫叮咬的，这个是驱虫包孩童也能用...”

    季妍仓促接过许轻舟塞过来的瓶瓶罐罐，她记性再好，也记不住这么多啊。

    “许大夫，季某感谢你的好意，这驱虫包我收了，其他的就留给更有需要的人吧。”

    这个四方院子晒满了药草，各种药草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宁，就这么一个小小的院子不知治愈了多少丽水人的病痛。

    “许大夫，季某告辞了。”经此一别，不知何时再会，季妍拿着许轻舟给的药包心中突然有些怅然若失。

    清晨时分，季妍和钱秉之道别之后就离开了丽水县，两匹飞马在道上一路疾驰奔向万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