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南来桃花仙
“有人来。”周锻说，再次侧身附耳，仔细听了一下放在地面上的听地铃铛，片刻后，说：“约莫十几人。” 山林之间，不见什么行人来往，但也要防万一，所以她们每走一段，就会用听地铃铛听一下附近的动静。姚英的目力虽好，但在山林之中，并不总是能够看得远。 这一条路，虽说不上是什么商旅要道，平常还是有不少行商或是往来的旅人会走的。只是近来雨水多，走的人就少了。 如果是往来于这一带的行脚商，也可以问问近来有没有发生什么异事，所以姚英和周锻就在原地休息，等这一队人走近。 等人走近了，听说话声，口音是中原一带的，再仔细一看，这商队里全是男。 这里距离风城并不算太远，那些全男或是大多数男的武侠仙侠门派为了撑着面子，表现得好像不怕风城，普通人对风城母老虎还是多少忌惮的，尤其那些小心驶得万年船的行商之人。所以往这一带走的商旅，队中多会有一个或几个女子，就是为了万一不小心惹到了风城的母老虎，好说话些。 姚英和周锻都觉得晦气得不行，听对方说话，应该是第一次跑这一条线。言语间这些男提到听闻的风城母老虎传言，言语间多有不敬。姚英和周锻都忍着不去动身边的武器。她们是来查事情的，这里离最近的县城也不远，暂时就只能压下随手教训一下的冲动。 两人站在道边，想等这一队男走过去就算，没想到对方竟然停了下来，其中两个男就走过来，跟她们搭话。 姚英和周锻都戴着雨笠，牵着马，一动不动地站在路边，两人都身形健壮，随身配有刀剑，气势凶悍，一般男看了都会自动退避三舍。 大概是走山道走久了缺氧，看不清楚，这两个男居然径直走过来就问：“两位兄弟，这荒郊野外的，猛兽横行，人少不好走。我们人多，可护送两位，价钱嘛，好说。” 是将她们看成了男。这就十分令人不快了。这些男，先将女性打压限制得极弱，再反过来说女子本弱而男子本强，极其荒诞。 姚英和周锻都不说话，也不动。眨眼间，姚英紧抓手指间捏着的小石子，以极其快速的动作就将小石子往前方打了出去，打在了商队运货马车的马身上。 马一惊，叫着就往前跑。这群男就只好在后面追，大呼小叫的，模样极其狼狈，很快消失在了山道树影之中，看不见了。很快也听不见了，终于重归平静。 两人转身，接着往林子里走了几步。忽然，姚英低头看向戴在右手无名指的指虎，就在这一下，红狼的灵识微微发烫了一下。 红狼这是感应到了附近有阵法，看来这个地点是对的了。她正想问一下红狼，感应到的是哪个方向，就听走在身后的周锻低声道：“要清道吗？” 是说刚才那队商人，姚英摇头：“先接着在附近查线索吧。红狼前辈似是感应到了什么。” 如果她们是暗堂的人，行事直接又不讲寻常道理，想下手便下手了，完了，隐入山林，没人抓得到一点踪迹。但她们出来，行事就不比在风城附近的山里了，不能太随意。风城外边的风土人情，风土是差不多，人情却很让人厌烦，无奈又无力。 周锻也知道只能这样，只是随口一问，也没再就这个往下说，只略烦躁地叹了口气，揉了揉脸，打起精神，问：“红狼前辈说在这附近？是哪个方向？” “我问问。”姚英说。她也不知道该如何问，想起来承启也没教她，她也忘了问，这时想了想，就用左手食指轻轻去碰指虎。只见一小缕红色的光丝从指虎里冒了出来，指了一个方向，随后又隐回去了。 有了方向就好办了，省了许多搜索的功夫。等大概摸清了情况，就可以先用妫环给的符联系一下水惜和她，告知进展。 两人往红狼灵识指的方向，也就是山林的深处，继续行进。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来到一处地势颇高的山崖附近。到了这里，红狼灵识不再指一个明确方向了，而是一瞬泛开来，散成了一片红色光雾，随后又收了回去，变回了一丝红光，隐回了指虎里。 “就在这附近……”姚英和周锻左右仔细去看，都没发现什么明显的异常。连日下雨，林子里潮湿得很，就是有过什么痕迹，大概也被雨水冲刷干净，消失在脚下的落叶烂泥里了。 姚英想了想，就对周锻道：“锻姐等我一下，我上去看看。”说完，三两步爬到了身边的一棵大树上，快速爬到最高处，探头出去看。 山林之间水雾翻滚缭绕，有些地方淡一些，有些地方浓一些，左右前后看了一会儿，姚英先是确定了一点，她们现在其实离山道并不太远。而往背离山道的方向去，有一道沟壑，离得也不远，只是如果是在林子里，是很难看到的。那沟壑很深，入口处被巨大的落石堆堵住了。山石应是前几天才落下的，有不少断裂歪倒的树枝杂草被砸压在其间。 姚英从树上下去，对周锻道：“那边有条沟，可以去看看。” 周锻跟着她就往那个方向走去，一路不停地挪开或是劈开倾斜倒地的一些断树枝，前行速度并不快。但因为距离也不算远，不到一个时辰，就走到了沟壑入口一侧的半山腰上，高度大约与落石堆的高处齐平。 这时红狼灵识又有反应了，姚英感到指虎微微发烫，低头就问：“红狼前辈，是这里吗？” 一缕红光从指虎中飘了出来，却又和刚才一样，散作了一团红色光雾，很快又聚了回去，隐回了指虎之中。 是这里没错了，但出于什么原因，红狼灵识并不能指出具体的方位。 如果要她来猜，姚英会好奇这乱石堆后面是什么，看起来很像是挡住了什么，所以可能水惜分身就被困在乱石堆后？如果不是，那排除一下也好。 “爬到那后边看看？”姚英指着落石堆问。 周锻也觉得那后边可疑，但出于谨慎，说：“先等下。”随后，她用袖里箭往乱石堆后边射 了一箭。这箭是她改装过的，上面也由乘风道观的道长们写了破阵的法咒，射程相当远，直往乱石堆后面飞去。 没想到，那箭像是撞到了什么无形的屏障一样，破阵法咒和力道还都给吸走了，直直地就掉了下来。 这无形的屏障，是什么法阵吧？但红狼灵识没有更多的反应，说明就不是水惜分身设置的，上面也没有留下水惜分身的气息痕迹。而箭上的破阵法咒也没用，说明是相当强的一个法阵，那水惜分身被阻在那后边的可能性似乎又大了一点，至少，这个可能性是值得去排除的。 不过在翻过落石堆之前，最好还是在石碓附近查看一下，以免错过什么线索。姚英就和周锻一起往低处的落石堆底部走，边走边检查，等到了底部，再往对面的山腰上走，到那一侧的落石堆高处也查看一下。 没想到刚走到落石堆的底部，就听见身后的林子里传来声响，越来越靠近。转头一看，远远地看见有好些人往这边爬，因为林地泥泞，很不好走，几乎是一步一摔。 是刚才的那些商队男。 姚英和周锻忍住不翻白眼，这是真的晦气，怎么还能再遇到一次。手上的事倒也没耽搁，两人继续检查，往另一侧的山腰那边走。 她们检查得很仔细，也就走得很慢，一边还要留意红狼灵识是否再有反应。就在她们正要往另一侧的山腰上走的时候，这些男终于从林子里钻了出来。 这些男就来搭话，说什么“两位兄弟好巧又碰到了原来这里能走”之类的废话，因为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说得断断续续的，姚英和周锻自然不会给任何回应。 对方似乎是以为她们认路，在她们后面艰难地跟着，断断续续地不停说着话。听着，应该是外边的山路被落下来的山石堵住了，这些男只能绕路往林子里更深一些的地方走。林子里是有一条小路，被连日的雨水冲刷得也不甚清晰，这些男手脚并用地费劲走了半天，估计是走岔了，竟然走到了落石堆这里。 “两位兄弟知道路、路怎么走？是要，翻过这、这些大石头吗？”这些男继续嗷嗷。 姚英和周锻依旧不说话，只往山腰上走。虽然落叶堆积的泥泞斜坡非常难走，她们走得也还是比后面这些男要快多了。不用刻意，应该很快就能甩掉。 但走了一会儿，姚英和周锻却停了前来。 前面的泥泞坡地上，似乎是有什么人用石块或是树枝之类的东西，在地上画出了相当复杂的花纹。想来总不是谁路过这里，无聊画的。她两个又不懂法阵，只学过一些非常入门的基础知识，看这个法阵是一点也看不明白，只能排除这不是她们能辨别出来的任何一种常见法阵。 正想着要不要绕路过去，抬头看了看高耸的山岩，要用飞行咒飞过去也不是不行，就听周锻非常轻地“咦”了一声。 姚英转头看她，就见周锻抬起一根手指，在空气中写字，幅度非常小，后面紧跟着艰难爬坡的那群男应该是看不见的，只三个字：“饿鬼阵。” 姚英立即就读懂了这三个字。这饿鬼阵，是桃花帮的女人们会使用的一种特殊法术。桃花帮之中也有人会用法术，其中有些比较特殊，她和周锻听承启说起过，其中就有这么一个饿鬼阵，也叫饿鬼开道。大概是觉得这个阵有趣，周锻还问承启画了一下。承启少有不会画的法阵，就以手指沾茶水，在桌上画了个大概。姚英没费心去记，周锻倒是记住了。 不过这个法阵，说是饿鬼阵，听承启描述的，其实更像是“食材准备”阵。桃花帮的女人们能准备什么食材？显而易见，这法阵，只在不净rou的食材走过的时候才会启动。 她和周锻都可以平安穿过，当下就迈出脚步，大步地走过了这个法阵。法阵自然是会自我防护维持的，她们走过去，地上的这些纹路完全没有被踩到，依然维持着原样。 跟在后边的这些个男眼看着，也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他们不知道的是，这饿鬼阵，就是专吃他们的。 姚英和周锻当然不会去提醒。一路过来，她们没下手，就已经是展现了极好的忍耐力了。 走在最前头的男就要走出饿鬼阵的瞬间，忽地一阵黑雾乍起，将这些个男全都包绕在了里面。看着，确实像是饿鬼临世一般。 她和周锻问过承启，是真的召来了饿鬼吗？承启说如何可能，这世间是有鬼，但鬼界早与混乱失序的人界隔绝，并没有什么法阵能直接从鬼界请来外援。所以这只是看起来像饿鬼罢了，才取了这么个名字。此阵又叫饿鬼开道，大概是说，如果两方对阵，在最前方布置这么个饿鬼法阵，能极大地挫敌方锐气。 不知是特意设置的，还是这饿鬼阵有缺陷，黑雾散去后，只见这些男歪七歪八地倒在地上，却都还活着。活着是活着，每一个都缺胳膊少腿的，骨rou断口处皆是血流如注，除了直接就晕过去的，剩下还醒着的都在厉声哀嚎。 这荒郊野岭的，就是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中原（男子）武林“正派”来救。 忽地，唰唰唰几道木箭自前方山崖高处破风而来，每一道都精准地穿进了醒着的几个男的喉咙。气管被切断开了，顿时都哑了声，只能在那里无声地继续哀嚎，残破的身体因巨大的疼痛而痉挛纠结成一团，像是即将咽气的丑陋虫子一样。 也很快就都要彻底咽气，不再受苦了，真是可喜可贺。 姚英和周锻顺着木箭射来的方向，抬头去看，看到并不太高的山崖上，站着一老一少两个女子。 正好是林子里的鸟兽虫鸣都不知为何都集体静默了的时刻，姚英和周锻就听得很清楚，山崖上的两个女子正在说的话。 年轻的那个女子说：“师姆，这阵是哪里布的不对吗？” 年长的女子蹲下来，手里的一根树枝轻轻拨动摆放在山崖上、大概是用来结阵的不知什么东西，很快就道：“你看这里，少了一道。” 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见了从南方来的桃花帮桃花大仙。 那边自然是看到姚英和周锻了，两边都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看样子她们并不想从山崖上下来，姚英和周锻就往山崖上走去。 她们在这里布阵，自然是法术使用者，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如果是水惜分身消失之前，可以问问有没有碰到过水惜。如果是在水惜分身消失之后，也可以问问是否有注意到什么可能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