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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上朝任职。若真生病了,就抬着来!”让老爷子出山任职?傅开书想到家里老爷子的执拗,顿时满头大汗,冷津津了一身。这旨意比杀了他还难受,老爷子一辈子认死理,皇帝的圣旨都敢不接,吏部尚书上门都碰了一鼻子灰,他有何能耐能把老爷子劝出门?傅开书慌乱摇头,“千岁明鉴,老爷子糊涂、性子执拗,不愿意的事情,谁劝都不行……”“执拗?”东宫挑了挑红润嘴角,轻轻反问了句,眼睛沉如深晦的湖水。檐下的水滴子丁玲玲响,一旁蜜合提花帐子旌旗般在风里撕扯的飒飒作响,东宫放下沉岚一步步从台阶上走下来,停在徐九流开的血迹边沿。“是,你家老爷子的确执拗。本宫听说他不食周粟,还每天关起门来锄地种菜,”东宫冷笑,“看着有气节,可惜,书读的多,也不过是个沽名钓誉的东西!”傅开书惊然,“千岁……”“不吃大周的米,难道还不喝大周的水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们傅家的院子也是大周的地盘,每滴水、每颗草都属于大周……不食周粟,这不是自欺欺人是什么!”“真的骨头硬,就该和故国同生死。汴梁城门破的时候,多少南楚士子投水自尽,舍身殉国。你家傅老爷子怎么不去?不会是嫌水太凉吧?”傅开书无地自容,张口结舌的看着东宫,连不能直视的规矩也忘了。身边徐九的血腥气臭的他一阵阵恶心,月亮孤惨,东宫的脸在月色下有种莫名心惊的阴魅。老爷子德高望重,向来是天下士子的榜样。东宫那嘴堪比血刀子,这话一出,连皮带骨的剔掉了傅老爷子的颜面,连他这个傅家儿孙都说不出反驳的话!东宫笑吟吟的绞起双臂,“你家老爷子不是执拗,他是想让我父皇亲自去请他!摆出如此高姿态,不过就是想卖个好价钱!”“既想要忠于旧主的好名声,又想要新主子重用,当婊子还舍不得扔牌坊么?什么鸿儒?不过就是皇帝愿意捧着,乖乖当个喉舌罢了。你不愿意干,多的是人愿意干。开几家书院,挂上个人名,写几本书,作几首好诗,不到一年就能造个鸿儒出来。想跟我父皇玩三顾茅庐、自抬身价的戏码,本宫看他还没掂清楚自己的分量!”傅开书面色苍白如纸,和死人没有两样。湿寒的鲜血浸透了膝下的绸裤,这一瞬间他宁肯去死,也不要听到这些赤裸裸的羞辱!那些话一字一句都是如此残忍,直接戳破了傅家脸面,刺得心头鲜血淋漓!他想起傅家祠堂里头宇文治的牌位,想起家里悬挂在高堂上,传了几代的四个明晃晃的大字——“之死靡他”。傅家的历史和南楚一样长。打从南楚开国的那一天,傅家就在汴梁扎根,为南楚皇室著书立传。一代一代,有人物志、有皇室杂记、有本纪、还有列传……南楚皇族历史记录在傅家人的笔头上,那一本接着一本,是笔尖上传下来的深情,刻肌刻骨。然而,傅家人要吃饭,要活下去。仰赖着傅家的,还有那么多的学生,那么多的亲族,他们都要生活。不但要活,还要活的好,傅家人想继续在新的王朝立足,同时保持书香门第的名声和清贵。东宫的话说的人那么痛,痛的傅开书无法反驳。他闭上眼,咸涩的液体滚在喉咙,不用力克制的话就难以压抑住。读书人大概是世上最虚伪的人种,什么都抵不过那一张薄薄的脸面。东宫话说的太通透,剥掉了傅家那张名叫风骨的画皮,所谓的鸿儒之家也不过如此,待价而沽,在用另一种方式向新皇卑躬屈膝。东宫将衣袍下摆甩上膝盖,用一种优雅的姿势蹲下来,垂面看着傅开书,柔声道,“你家老爷子的那点心思,父皇早就看透了。这一套你们玩不起,想保住傅家,就让老爷子趁早去跟皇上低头。”傅开书艰难的将额头抵在东宫脚面前的冰冷地砖上,“草民这就回去转告千岁的意思……”东宫浅笑柔声,那薄皮杏眼一扬,顷刻就有了极似周天子的神色,“傅开书,你要转告的不是本宫的意思,而是命令。不愿意当文书院院正,那就给本宫爬着进来,从编修当起!否则本宫就封了傅府,让你们活活饿死。不食周粟?本宫就成全你一家的气节……这江山姓沉,天家有令,还轮不到你傅家说愿不愿意!”******宫门已经下钥,傅开书只有呆在庭院里等着天亮时回家。他自然是不敢站着的,只能跪在石台下头。黑夜冷风飒飒,早有内侍来把他身边的徐九拖走,抬上担架蒙上白布,等着天亮送出去。地上的那滩血被水一冲立刻了无踪迹,值夜的太监取了白布细细擦拭地面,把每个地缝的暗红色痕迹都扣干净,洒上香砂,来回打磨。头上雷声滚滚,内侍们眼尖腿勤,知道东宫要留傅开书的命,便好心取来了伞给他,更给他递了一盘点心和热水。傅开书苦笑,哪怕肚子不饿也只好硬塞。这算是东宫的赏赐,不吃就是抗旨。他取了一块点心就着温水细细吃着,嘴里涩的发苦——原来大周的粮食和水,和南楚的也并无区别。……原来所谓的不食周粟,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雷声划破天际,东宫正殿里面熄了烛火,宫女们放下香桃木椽子上的银钩,落下一层层月光色的帷幕。一片静谧,闪电将黑色泥金地面映的发青,东宫睡得正沉,突然就听到啪嗒啪嗒的声音,连忙支起手臂撩开帐子。黯淡的光线里,小小的身影站在大殿门口,像是一团会蠕动的被子。司殿宫女提着石榴灯弯腰在一旁,那一大堆被褥动了动,朝他跑过来。“大哥哥……”小三皇子沉彦的头伸了出来,奶奶弱弱的声音带着哭音。伴着雷声阵阵,小家伙雪一样的脸上带着小小的泪珠,手里抱着比自己人还高的被子。东宫连忙下床,跪在地上将幼弟裹好,柔声道,“怎么着?”“大哥哥,彦儿怕打雷。”小三皇子把脑袋拱进哥哥怀里,抽抽噎噎,小小的背脊都在发抖。司殿宫女刚要说什么,东宫就挥手打断,将弟弟抱起,连人带被子搂上床。东宫的被褥有茉莉香息,温暖柔软,小三皇子拱在里头只露出一颗脑袋,rou球一样趴在枕头上。“彦儿不怕,大哥哥在。”东宫对于幼弟总有十分的温柔和耐性,他背靠在梨花木靠上,将弟弟从头到脚摸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