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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广明是已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的,他伤的重,全在看不见的暗处,加上断了一条腿,伤了元气,一口气若是吊不住,只怕命都要留不下来。早些时候徐肃送他一路回府,听了徐天章的自后门而入府,又打发了他儿子去请大夫快来,可没成想还是惊动了郑夫人。郑氏早年间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物,可乍然见她次子这般光景,还是哭晕过去一回,可等到醒过来,人也回过神,已经伤成这样了,寻常的大夫哪里看得好,当下拿了主意,叫拿着徐天章名帖,入宫去请太医过府。到底是中宫母家,太医院判不敢怠慢,亲自出了宫,入了武安伯府,一剂药下去,徐广明人倒是清醒过来,只是他把这一条腿看了又看,临了还是摇头说了句不中用了。郑氏哪里受得了这个,她这个小儿子,今年才十九,尚未娶亲,虽早定下了兵部尚书的嫡女,可出了这样的事,将来人废了,人家要退亲,他们家也只能点头同意,是以抱着徐广明,哭死过去一回。徐天章进了屋时,还隐隐闻到一股子血腥气,他压下心头的难过,甩开徐肃的手,缓步上了前,抬手想撩开被子看看徐广明的腿,可一双手是颤抖着的。他虽未曾披甲上阵,却是武将风范,哪有这样胆怯的时候。反倒是徐广明不哭不闹,叫了声爹。他一见儿子如此,更是心痛难耐:“我的儿,你的腿……这个公道,我一定要从卫箴身上讨回来!”回家这一路上,他想了许多,该不该得罪卫箴,亦或说,该不该得罪襄元长公主,他摇摆不定,无法定夺,可此刻见了儿子这般光景,怒从中来,理智顷刻间被淹没殆尽。他正待要走,徐广明却沙哑着嗓音,有气无力的问:“卫箴?爹是说卫箴?”徐天章一愣,回头看他:“他断你一条腿,纵使你有错在先,也不该由着他下这样的黑手!我们徐家难道就是没名没姓的,由得他欺侮的人家了吗?”“不,不是他——”徐广明挣扎着想坐直,可郑夫人抱着他不撒手,他突然显得激动起来,“爹,是郑扬!是郑扬啊!”郑,扬?徐天章莫名感到一阵后怕:“你的腿,不是折在卫箴手上的吗?”徐广明一味摇头,便将当时在街上的情形,一五一十的说与徐天章知晓:“原是儿轻狂孟浪,可卫箴对儿子出手也算得上情有可原,儿子猜想,他多少顾及姑母,才只是伤了儿子左腿,不过是叫儿子没法子再跑罢了。可郑扬一定不是的!”说起郑扬他便忿恨不平,“他是挟私报复!”他当然是挟私报复!不然又怎么会说,怪只怪你是武安伯的儿子。可最令徐天章感到害怕的,还不是这个……郑扬会疯狂报复,这早在他意料之中,可今日之事,若然不是他离开卫府后先行回府看过广明,而径直入宫去面圣,等到了陛下面前,卫箴再说这条腿不是他打断的,自己岂不成了诬告?御前诬告,所告还是个皇亲……徐天章脊背一阵寒凉,猛然想起,在卫箴的书房中时,他口口声声只称是伤了广明,却从未说过,打断了广明的腿。郑扬这一手棋走的绝妙,连他都忍不住拍手叫好,只是心思未免太过恶毒些!他登时觉得,先前他所怀疑的事情,十之八九,真与郑扬脱不了干系。刚刚回京,却不谋定后动,直接将黑手伸向武安伯府,这,才是郑扬。徐天章眯了眼,眼中是叫人捉摸不透的情绪,须臾他叫徐肃:“你去请孙御史过府一趟。”徐肃不明他是何意,可府中多事,他一字一句怕都有深意,便点头应声是,弓着腰退了出去。郑氏坐在床里头,怀中仍旧还抱着徐广明,乍然听得他要见左佥都御史孙符,便忍不住问出声来:“是有什么头绪吗?你请孙大人过府,是有主意了?”“具体怎么办,还要与他商议过才能决定,”徐天章睇过去一眼,“你守在这里,前头怎么办?我说了,这件事,不能叫杨氏知晓,她如今身怀六甲,一旦知晓,不是闹着玩的。”“这点子事情我还办不好吗?前面我都嘱咐过的,知道明儿这里出了事情,你叫我如何在前头坐得住。”郑氏一时又觉得心如刀绞,豆大的泪珠止不住的滚落下来,“我这一辈子,拢共就这么两个儿子,如今倒好了……如今,倒好了。”“哭有什么用!你也是见过风浪的人,这么多的巧合堆在一块儿,就一定有问题,是谁要害我武安伯府,又是谁想绝了我的嗣——”徐天章手握成拳,分明还能听见他骨节处作响之声,“这件事,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不可。”第十章:不死不休第10章不死不休从卫府到西厂,卫箴只走了一刻钟而已。郑扬算准了他会来一样,早就屏退了左右,堂堂西厂的正堂屋中,便只有他一人端坐主位之上而已。卫箴四下看过一圈儿,径直拉了张官帽椅坐下去:“你要报复武安伯府,拿我当手中剑,过了吧?”“看样子,徐天章还真是有几块硬骨头。”郑扬哟了声,点着膝头看卫箴,“他到你府上闹过一场了?”“闹一场算不上,他在朝多年,摸爬滚打过来的,这点成算总归有,说话虽不是多客气,但也不至于就轻易得罪了我。”卫箴啧的咂舌,眼风一斜,睇一眼过去,“郑公自大同返京后,是不是有些急切了。”“卫大人既知我有心叫徐天章得罪你,得罪你们卫家,便自然不会成为我的手中剑。”他扬了音调,又缓缓起身,手上端着一碟子精致点心,一递一步的,终究把青花小碟落在了卫箴面前。卫箴偏头去看,却未曾动手往嘴里送:“宫里的?”“贵妃娘娘赏过来的。”郑扬面色微沉,“卫箴,徐天章请裁撤西厂,我已离开京城四年有余,娘娘认为我拖了后腿,已经对我心生不满。急切?”他两手一摊,“我六岁进宫,九岁跟在娘娘身边服侍,太了解娘娘的脾气了。我不是你,有皇亲的身份做保护,我有今天,是靠我自己挣出来的,可是这一切——你该明白我的意思。”卫箴便无话可说了。他从不爱与宦官打交道,可郑扬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