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海妖之歌（一）
第一趟邀约就仿佛下马威，要展示举办这场非凡宴会的不易。 特里劳妮给了句模糊的范围，伏地魔对着地球仪推算好一会，只得出在太平洋北赤道暖流流域。确认邓布利多没有从话里吃回扣后，他打算要是找不到人鱼，就打死特里劳妮。 来自德姆斯特朗的船又派上了用场。经过前学生格林德沃草率的指点和黑湖里半天的试驾，伏地魔坚持只用目前勉强够航行的人员配置，于是他们就这样从黑湖出发了。 伏地魔计划进入大西洋后先向南航行，避开逆着的洋流，再向西进入太平洋。 然而离开黑湖，航行一段距离后，顺着大陆架慢慢下潜时，他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问题。 驾驶室里，赛克林忙着用船自带的魔法探查四周的地形，以免撞上礁石。嵌在控制台上的魔法球正中央悬浮着船体缩小的投影，周围的环境也跟着船的前进变化。 “5公里内安全。”赛克林说。或许该用海里更符合现在的身份，但他还是更适应陆上的单位。 伏地魔的回答不像之前那么迅速，过了几秒才传来：“收到。” 赛克林察觉到什么，转头看他。 哗哗水声里，这个不可一世的巫师盯着前方不断涌过驾驶室玻璃的幽暗海水，看起来仍然沉着冷静，额头上却微微渗出了一点汗珠。 “你还好吗？”赛克林试探地问。 “当然。”伏地魔这次很快作答了，但这话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赛克林看了一眼仪表盘，提醒道：“已经三百米了。” 理智指挥身体做出动作。伏地魔伸出手，手指按下按钮，停止继续下潜改成全速前进，整个过程僵硬得像个僵尸。 “我的身体突然有些不受控制，我需要一点时间适应。”他说。 这番解释在赛克林眼中欲盖弥彰：“船长先生，这里暂时交给我，你去船舱里拿些食物怎么样？” 正如为船付了德姆斯特朗十年的租金，现在船舱里堆满了丰富的物资，在这方面路易斯一直称得上大孝子——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问题。 “可以。”伏地魔以首肯的姿态说出这话，站起来出去了。 赛克林疑心他走路也发颤，但终究没有回头看。 追求最快的速度，就牺牲了舒适和风景。赛克林代替伏地魔坐到船舵之前，也觉得有些压抑。从这个深度望去，周围无边无际的海水渐渐吞噬了傍晚最后的阳光，仿佛也吞噬了希望。遥远的上方偶有动物游过，往下看去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仿佛下一秒就会冒出长着血盆大口的怪物。 但那没关系，只要魔力没耗尽，他就能做门钥匙。基于这份信心，遥远的旅程并不显得可怕。 出乎意料的是，伏地魔很快脸色平静地回来了——赛克林以为他会想再缓缓，除了一袋食物，他还拆来一张施了缩小咒的床。 赛克林心里闪过一个不妙的猜测：“给我的？”该不会从此驾驶室就归他一个人了吧？ “给我的。”伏地魔调试着床的摆放位置，尽量让它在不大的驾驶室里不要太碍事。 哪怕这世界上真有他做不到的事，那也绝不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恐惧。 他可以克服，向来如此。 赛克林接过食物，打开袋子，rou排、面包、调料、水果，统统施了保鲜咒，品类丰盛。 食物的香味让人心情愉快，赛克林给自己变了一杯水，笑着说：“就差一锅汤了。” “等到了太平洋，你有的是时间折腾。”伏地魔终于调好床的大小和位置，将它固定住，以免风浪颠簸。 他们在水声中吃完了简单的晚餐。 为了全速向前，他们决定错开休息，以保持有人值守的状态。 赛克林不愿意离开驾驶室回船舱睡觉，因为他觉得船长先生的状态不如看起来的那么好。在油灯的光芒里，他怀着担忧的心情在躺椅上睡着——又醒了。 庞大的魔力铺天盖地，足以让任何一个敏锐的巫师甚至魔法生物察觉。赛克林猛地睁开眼：“怎么了？有海怪吗？” 伏地魔坐在座椅上，脸色紧绷地注视着前方无尽的黑暗汪洋，仿佛在跟某种存在对峙，听到赛克林的声音，才惊醒般地从这种状态里解除出来，回答道：“没有。” 伏地魔不再盯着外面压抑的海水，低头盯着控制台上的亮着荧光的魔法球，通过它决定下一步的航向。 赛克林拢了拢身上的毯子，试探地问：“我陪你聊聊天？” 伏地魔没说话，赛克林当他默认。 昏暗的灯光让赛克林想起破釜酒吧的夜晚，于是他开口：“从很多年前起，我一直试图追寻‘我是谁’的真相，但这件事总是被打岔，生活要我为另一些事疲于奔命。而现在，似乎终于有弄清楚的机会了，也算是件好事。” “把诅咒压在血脉里，不是谁都能做到的。”伏地魔极为笃定地说，“你的祖先必定身份非凡。” “或许。”赛克林对此没抱太大的期待，“说到诅咒，我对路易斯的出生感到抱歉。我对你一定隐瞒了什么，但我想他应该也没给你带来太大麻烦。” 如果真如路易斯在办公室所说，他就不会觉得自己“不受期待”。那么理由只有一个，他在撒谎，“深爱”是假的。 “他是个可恶的小骗子，他向我许诺忠诚，所以我给了他一切，他却还不知足。”伏地魔淡淡地说，“但就他的出生，如果我在你的角度，我也选我。” 面对这句自恋的宽容，赛克林扬起了眉毛：“因为你是最帅的那个？” 伏地魔冷笑一声：“对你来说确实只有这点意义。” 被指肤浅，赛克林不满地坐起来：“我能想到剩下的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了，挑出来的尖儿才你这个水平——” 魔法球里显示前方有一座海底山脉，伏地魔紧急往左打满舵，动力带着船身倾斜，毫无防备的赛克林从躺椅上掉了出去，被伏地魔拉住。 赛克林站稳后才察觉到他浑身都在以一种紧绷的状态微微颤抖，和脸上的平静镇定判若两人。 “睡吧，过六个小时起来换班。”伏地魔松开手，声音平静地说，“我会控制魔力。” “我们白天可以去海面上，你没必要勉强自己。”赛克林脱口而出。 “我不喜欢拖延计划。”伏地魔侧头，红眸里的执拗显示这事没有商量余地。 赛克林和他离得很近，不充足的光照衬托出伏地魔脸部完美的立体轮廓，深邃到诱人，阴郁傲慢的上位者气场让他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多出几分压迫感。而谁能想到此刻他在害怕呢？ 赛克林反思了一瞬间自己是否真的肤浅，得出结论不是。 于是他俯下身来亲了一下伏地魔的额头，试图起到一点安慰：“我在这里，有事叫我。” 伏地魔“嗯”了一声。赛克林回到躺椅上，将睡未睡之际，似乎听见水声里混杂了一句不清楚的低语：“……总有别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