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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念

    

想念



    【想念】

    「莫莫,不知道妳还记不记得、我曾经问过妳一个问题-妳觉得...什么叫做"想念"?」

    「喔!记得啊?"想念",那是在国中的时候,当时我们班导的朱老师给我们出的一个作文题目;然后,那题目你写了几次都觉得不满意之后,你就跟隔壁的我、问了这样一个题目!」

    「果然是我最聪明的莫莫,记忆力真好!那妳还记得...妳是怎么回答我的呢?」

    「呵,傻瓜,我是谁?我是你柯维熙最聪明和最喜欢的莫莫呢!我记得...我是这样跟你说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四月四日晚上、突如其来的一场梦,让我的思绪回到了久远以前-或者是说十几年前的大学时代,一次我和莫莫待在系上阶梯教室在上某节通识课时,作为对前头上课老师的长篇阔论大感无聊的打发时间,我问了邻座的莫莫这个问题。

    而莫莫姓莫,我从国中交往到现在的女朋友,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口头禅常常就是这句-「呵,傻瓜,我是谁?我是你柯维熙最聪明和最喜欢的莫莫呢!」,每次看她说得脸不红、气不喘的样子,我,柯维熙,莫莫的男朋友,倒是反而在旁边听着给害臊起来。

    只是,四月四日晚上的这场梦没有作完,等不到梦里的莫莫给我说起、当年她给我讲过的问题答案,恍惚中,我就已经两行泪水脱眶流下的坐起身子和醒了过来。

    「一点五十七分!」,看了床边柜子上的闹钟一眼,时间已经是四月五日的凌晨,我,却又忍不住悲从中来的情绪,默默的因为莫莫而小声的哭了起来...

    「你会讨厌这样子的我吗?莫莫?」,我自问自的说着,当然,莫莫不在我身边的情况下,这个问题注定是得不到解答的...

    ******

    四月五日的早上,比和莫莫约定好一起坐车的时间要早了一些,我提早到了镇上的公车转运站,等着莫莫一起和我坐上那一班、预计10点10分开往C镇的公车。

    从国中和莫莫交往算起,我们俩一起在这个公车转运站坐过几次公车了?一百次?两百次?我想,这段超过二十年的时间里,我的答案是至少五百次!

    「嗨!妳来了啊!莫莫!」,等了快半小时,莫莫终于来了-这让坐在候车处的蓝色塑胶椅上的我,忍不住高兴的对她摇了摇手的打起招呼。

    但毕竟这个小镇是个民风纯朴的乡下地方,比较适合含蓄的表达自己的感情-或许就是因为这个招呼打得太过热情了,居然吓着了一旁的中年卷发大妈,吓得她急忙起身改往我身后的空座位坐了过去,却也刚好给了我的莫莫、一个坐在我身边的机会。

    「抱歉,我来晚了!然后,嘶嘶...嘿嘿嘿,再等我一下,我先去上个厕所喔!抱歉!」,戴着圆形草帽、穿了一身她喜欢的米白色削肩连身裙的莫莫,脸上是惯用招牌的一脸笑容可掬-就像左脸上的酒窝,就是一个依稀可见的无形漩涡-漩涡吞噬掉了原本该对她的迟到、小小发个脾气的微愠小火,漩涡也吞噬掉了、我在等车时一肚子的百般无聊。

    这样子的笑容,开心而又不失态的笑,可以说是我所认识的莫莫、她一直该有的样子。

    只是,自从生病以后,因为脑子里的肿瘤给压迫的影响,莫莫对时间的概念越来越抓不住一个准,就连医生也找不出一个改善的方法,搞得每次约会的迟到戏码,就像黏在嘴巴上的饭粒一样、跟她莫莫这个名字是想甩也甩不掉的关系。

    而趁着莫莫上厕所的时候,我跑去车站旁的小七买了两罐统一蜜豆奶-一罐给她,一罐给自己;当年在国中的时候,我跟她告白时的爱心小卡片,就是黏在蜜豆奶的铝箔包上而一起递给她的,所以,时光荏苒的升级再变化,蜜豆奶就成了我和莫莫之间的一件定情礼物,跟着我们一起度过了这二十几年的时光飞逝。

    不过,我却看见刚刚在身边坐着的那个中年卷发大妈,正在和隔壁的大婶级候车乘客交头接耳,并且用一脸不敢置信的神情,不带演技在假装没事人的、正盯着刚买完两罐蜜豆奶的我给坐回位子。

    "帮女朋友买饮料有这么好奇怪的吗?",心里的疑问,让自己忍不住一个苦笑之间,莫莫上完厕所和回到了我的身边-摘下了头上圆形草帽在搧着风的她,脸上露出了对这天风和日丽的好天气的一脸不耐,还有戴着红色可爱发箍之下、一头秀丽直长的细致黑发。

    我把刚帮她买回来的冰凉蜜豆奶、放在了她位子的蓝色塑胶椅上,铝箔包上的沁凉水珠还一直流个不停,彷佛就是我家莫莫、一脸香汗淋漓的样子的写照。

    谁叫莫莫是怕太阳又怕热的"吸血鬼型"美女一枚,从国中认识她以来就是这样子;但尽管如此,我们第一次一起来这个公车转运站坐公车的原因,却是一起瞒着家里人、两个人偷偷想跑到垦丁玩水、晒太阳和穿比基尼。

    嗯,穿比基尼是我自己加上去的,但莫莫从小身材就发育得很好,去海边不穿比基尼、根本就是一种暴殄天物-才国中,就有160的身高和C罩杯的漂亮大胸部,总是让她吸引了一堆挥之不去的"臭苍蝇"围绕在她身边。

    好吧!我也承认自己柯维熙、也是那群可恶的"臭苍蝇"其中之一;但幸运的、我最终升级和转职成了我家莫莫的男朋友,也正式成了可以指责别的男生是"臭苍蝇"的"护花使者"无误。

    「还说呢!才刚下公车没多久,我们两家的爸爸mama,就开车来垦丁逮人了!你忘了...你还被你爸在垦丁大街上追着打带跑呢!呵!」,看见莫莫对着自己笑着是一件幸福的事,但如果可以不要提及、当事人都想要急于忘记的"黑历史"的话,本人绝对会给她这个女朋友、一个100分的满分的啊!

    早上9点35分,如果这班公车有准时的话,离公车来还有35分钟吧!

    ******

    仔细一看,莫莫今天穿的衣服和红色圆头平底鞋,不就是我们第一次来这里穿公车时,她所穿的衣服吗?只是,我家莫莫天生丽质,二十几年过去,却还是一脸的青春洋溢,彷佛时间为她停留在了二十几岁、刚从大学毕业没多久的时候,也是她认为自己最漂亮的人生瞬间。

    呵,难怪她会自称自己是"永远的二十五岁"呢!有这份天生丽质的条件,真怀疑她的保养品不是用来擦的,而是倒来喝的直接有效。

    只是,这样子的话,千万不能让她听到,不然,她的小狐狸尾巴...又要高兴得翘起来了呢!哈哈!

    而说到狐狸,我想起上了高中以后的某次约会,我们就是北上到某个城市的动物园看狐狸去。

    莫莫喜欢狐狸,高中的美术课时,还给自己雕了一个小狐狸木雕,而给我雕了一个熊猫木雕。

    我问她为什么给我的是熊猫木雕?她则告诉我,因为我看起来笨笨的、呆呆的、胖胖的,就跟熊猫看起来的样子一样。

    当下,我生气了,因为这不是在侮辱熊猫...嗯,不是,是侮辱她男朋友的我吗?我一向主张不可以做人身攻击的"指桑骂槐"的,所以,我拒收了,那只她送给我的熊猫木雕。

    「可是,我就是喜欢熊猫,就像我喜欢你-柯、维、熙一样呢!所以,我也想把这份喜欢送给你...」,好吧!虽然我不知道莫莫想表达的是什么?但她这样说完的几秒钟之后,我还是收下了那只熊猫木雕,并且不知道原因的开始傻笑起来。

    我看见莫莫也笑了起来,感觉好幸福,就也傻傻的跟着她刻起木雕来;然后,我的手指,就因此被雕刻刀刀片给割到和血流不止起来。

    嗯,这让我知道、很多事情是讲天赋的,就像我的天赋,让我决定大学念的是经济学系-这也是家里开的小公司,总是需要一个可靠的接班人的关系,我妈对我的天赋认定和我爸少一根筋的"滥好人"经营模式,已经让我的第一志愿、也变成我唯一一个的大学科系志愿。

    至于莫莫的大学科系志愿,自然就往美术系那方面做规划,也让我们俩有机会一起挤进同一间私立大学,继续我们黏TT的身影不离和乐于放闪的情侣生活。

    因此,高三的时候,戴着那只染血的熊猫木雕给串起来的项炼,我答应了莫莫要去看狐狸的心愿-交往了四年多的人老面子熟,我们两家的父母也不再反对我们在一起的事,甚至在送莫莫到车站和我会合时,莫爸爸还说他不介意这次出去玩的几天过夜回来后,莫莫"不小心"就顺便带着肚里的可爱外孙一起回来时,害我忍不住把嘴里喝着的蜜豆奶给一口喷了出来。

    「你还记着啊?丢脸死了,真没想到我爸会这么说,而且...我妹...齐齐也刚好在旁边说!」,聊起这段往事,莫莫不禁也红起了脸,那时候;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了齐齐,或者是说认识了齐齐-莫莫的meimei,标准的乖宝宝好学生,每次段考都能上台领奖的好成绩,也让小我们两岁的她,才高一、就成了我们学校最有名的"冰山公主"学妹。

    是的,"冰山公主",如果莫莫给人的感觉是颗温暖的小太阳的话,那么,齐齐就是一出场、就可以帮你省下冷气钱的"冰山公主"无误,着名的省话一姊,但是戴起眼镜来,就是总能让一票男生看得目不转睛的小美人一个。

    只是,我和齐齐熟识是后来的事了,当时候,我的眼里,只看得见莫莫一个女孩子而已。

    就像那年看完动物园里的狐狸后,我们一起去了淡水-就在一抹夕阳的欲去还留的瞬间,我的眼里,只看到了莫莫和她眼睛里的自己,然后,并肩坐在淡水河边的河堤阶梯上,我吻了莫莫,而想回应我的心意的莫莫,则双手勾上了我的脖子,并且两眼紧闭的回吻着我起来。

    那天晚上,回到了下榻的那间小旅社的狭窄双人床上,我和莫莫第一次zuoai,以及第二次、第三次zuoai;就连隔天早上刚想起床时,眼睛还没完全张开,没穿衣服的莫莫,只见就又爬上了我的身上,然后,我们又开始了第四次zuoai...

    这就叫做"食髓知味"是吗?老实说,有点好色的莫莫、绝对令人没办法讨厌,只是...作为一个男人和男朋友,这样子的莫莫,恐怕会是让人又爱又恨的小妖精啊!

    「你好色喔!这种事情...我...我...你还记得干嘛?讨厌!」,但莫莫不只是个会折腾男人的小妖精而已,还是手臂上有明显二头肌线条的女汉子;等一说完话,故作害羞的她给了我的后背一巴掌,竟让我直接是往前面位子的蓝色塑胶椅子撞了一下。

    「哇喔...」,但应该痛得叫出声的人是我才对,可是叫出声和受到惊吓的人,却似乎是我身后位子上的中年卷发大妈,还有隔壁她应该也认识的上年纪干瘦大婶;而两个人投注过来的眼神中,我感受到是一种被施舍怜悯和让她们惊吓到了的"不怀好意"。

    接着,我看见她们一起拿着行李和又换了位子,并且又开始避开我眼神的交头接耳起来。

    好吧!我承认莫莫是一个会把"失手的家暴"当成情趣看待的野蛮小女人无误,但两位见过世面的大姊啊!也不用如此大惊小怪吧?

    等我一个坐好,好不容易平复了"家暴受害人"的情绪后,只见莫莫也收起了笑意,她说起了我们大学毕业之后的那年夏天,我们约好来这里坐车的那件事。

    「我们一起去环岛吧?走!第一站,台中,我想去看看秋红谷和吃看看有名的元手寿司!」,她和家里吵架了,原因是她不愿意去医院接受治疗;大四那年秋天的一次健康检查中,莫莫被检查出了脑袋里有肿瘤的这件事;而她mama那边的家族里,似乎有肿瘤相关的遗传病史-就像她外婆和年轻的二阿姨在她国小时就去世了,原因就是和脑部的肿瘤有关。

    「姊!妳在做什么?妳忘了外婆怎么...怎么死的吗?医生说了...」

    「我不要听!不要听!我也不要去什么医院!我去了那边...我就再也回不来了!就跟外婆、二阿姨一样死掉!会死掉的!对吧?维熙,比起会死人的医院,你会带我去更该去的地方吧?对吗?」

    「维熙大哥,你说说话啊!现在能劝得了我姊的人,只剩下你一个了...」

    「我...莫爸爸...莫mama...还有...齐齐,我会劝莫莫的...不过,不是现在!」

    「嗯?维熙大哥!」

    那时候,二十几岁的我,突然一把用力抓住了泪眼汪汪的莫莫和我们的行李,以及带着身上仅有的两万多块钱,急忙用了几个大步就上了准备驶离车站的公车,只留下了一脸愕然的莫家一家人,目送着我们俩由近而远的往台中扬长而去。

    「没想到...你那时候胆子这么大呢!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以为你会帮我爸、我妈和齐齐他们劝住我去医院!」

    「你后悔我这么做吗?」

    「这倒不会...傻瓜!」

    把圆形草帽放在自己手上后,莫莫也默默的把头斜靠在了我的肩上,就像那天在开往台中的公车上一样的记忆犹新;而我也像那天公车上的自己,回应的伸手握住了、她藏在圆形草帽下的那双手,那双洁白的有如细雪一般的纤细玉手。

    而其中的一只手指上,莫莫戴着我送她的那枚订婚戒指,这又是再之后两三年发生的事-我向她求了婚,就在我当完兵回来的几个月后,我接下了家里小公司的一个小组长职务;而莫莫在我当兵的一年多里,病情始终是忽好忽坏,使得一有当兵放假的空档,我人就去了医院和她家里看望了她好几次。

    莫爸爸并没有因为那次、我强硬带着莫莫去了台中的事,而在之后反对我和莫莫在一起;因为就连她meimei的齐齐也知道、那时候的我,只是想让莫莫做完她想做的事,她才有可能平心静气的回过头、重新好好看待她自己生病了的事。

    于是,算是鼓励她继续和病魔对抗,也打算为自己的人生做一个阶段的改变,我,买了一枚不算昂贵的戒指,硬着头皮的向莫莫求了婚。

    「那妳...为什么那时候没有很开心的样子?」

    「我吓到了!我是第一次被人求婚啊!经验不多,所以...别太要求我能配合演出啰!」

    「嗯,真巧,我也是第一次跟人求婚!经验不多,所以看见妳一脸臭脸...这让我很受打击哎!」

    「什么臭脸?柯维熙!我允许你修正你的说法喔!傻瓜,我是谁?我是你柯维熙最聪明和最喜欢的莫莫呢!臭脸?哼!我身上没听过有那种东西啊!」

    「呵呵...是是是...莫莫大人说的都对...」

    公车转运站的候车处大厅里,我们正坐在吊扇聊胜于无的转动之下,微微的热风,扫过了我和莫莫的发丝之间时,莫莫映在我眼里、那张红通通的脸蛋,我不知道看到的、是莫莫因为闷热而出现的沁红脸色?还是想起我向她求婚时,那段往事让她害羞起来的后劲余韵...

    我看呆了,也看出了溢满眼里的不舍和不耐,因为在求婚成功之后,等待我们的、却不是单纯的只有幸福而已...

    ******

    又过了几个月吧!或许因为我向她求婚的鼓舞下,莫莫真的很认真向脑袋里的肿瘤宣战和争取到了一线生机,并且还找到了、一个在美劳才艺班教小朋友手艺的工作-由于工作和兴趣的结合,莫莫工作起来也十分乐在其中;渐渐的,也在小朋友和家长的口耳相传当中,她也成了一个小有名气的美女明星老师。

    好吧!我承认"美女"和"明星"是我自己加上去的,如果有点广告不实的话,还请见谅啊!但不管如何,我终于又找回了、那个像一颗小太阳般温暖又爱笑的莫莫,并且两个人凑了一笔钱,在和家里人报备后,提早预支了一趟到东欧各国的蜜月旅行。

    飞机要在香港转机,在那之前,我们得在这个公车站、先坐上那班往桃园的末班车才行。

    「好兴奋啊~蜜月旅行呢!哈!老、公!哈哦~叫起来...还真叫人起鸡皮疙瘩呢!」

    「老、婆!我倒是叫得很习惯,妳啊!也要习惯叫我老公啰!这样子...才公平呢!」

    「呵,是!老~公,老婆...知道了!啊!等一下...还要多久到桃园啊?」

    「喂喂喂!妳...妳...还好吧?」

    「嗯?我?我怎么了吗?」

    「鼻血!流鼻血!妳在流鼻血!不好了...」

    然而,对我们来说,等在幸福之后的、并不是幸福。

    最后,我们没去成东欧度蜜月,甚至连在香港机场那里转机都没能做到,我们就又连夜赶回了莫莫之前做治疗的那家医院,并且在鼻血四流的不祥征兆中,莫莫,突然就陷入了不醒人事的昏迷里。

    然后,等莫爸爸和齐齐一到医院和签了文件,医生就也紧急的为莫莫动了脑部手术...

    ******

    早上9点53分,齐齐来了,比莫莫小上两岁的她,现在是一个执业律师,也是一个短发俏丽、穿着一身黑色套装的轻熟女美人无误。

    而我也回过神来,莫莫已经不见人影,只剩下刚刚的那罐统一蜜豆奶,流淌着一罐子化去冷意的水珠、孤伶伶的放在我身旁的那张蓝色塑胶椅子上。

    「不好意思,今年又要麻烦你跟我去一趟...不过,莫莫...我姊...应该会很高兴看到你的!」

    「别这么说,一点都不麻烦!只是...又是一年不见,妳又变得更漂亮!这样子...我会后悔跟妳分手的!」

    「维熙大哥,你说认真的?」

    「一半认真,一半开玩笑的,现在啊!你有男朋友,我也结婚有孩子了,认真和玩笑,两者之间又有什么差别呢?」

    「说的也是,这罐蜜豆奶...是你要给我喝的吗?」

    齐齐拿起了蜜豆奶,拿了张面纸擦了擦椅子之后,就接着坐了下来,坐在我刚刚看见了莫莫坐着的位子上。

    早上5点多,我等了一晚的那次手术并没有成功,医生的一句「抱歉」一听进耳朵里,还在律师事务所实习的齐齐、立刻比我早先一步的瘫坐在了医院的地板上,然后,大哭了起来-或者是说一脸茫然的、任由斗大的眼泪无声的滑落在脸上,一次又一次。

    莫爸爸很坚强,或许这就是年纪才能堆砌出来的一份成熟和强悍,他拿起了手机,努力的平稳住声音、试图向家里那位身体也不好的莫mama,冷静告知了女儿手术失败的结果。

    「齐齐...莫莫走了...齐齐...莫莫走了...齐齐...莫莫走了...我...一个人...要怎么办?」,颠颠倒倒的走了几步后,我一个吃痛的让膝盖在地板上跪了下来,然后,我抱着齐齐自言自语起来,同样的一脸茫然。

    「齐齐...莫莫走了...我...一个人...要怎么办?喝喝喝啊啊...喝啊~喝啊~啊啊啊...」,我不知道在自言自语了多少遍之后,最终,我还是痛哭流涕的在医院地板上崩溃了。

    因为,我失去了莫莫,我一直爱着的女人,以及我爱着她的这十几年青春岁月,永远、永远的失去了...

    ******

    所以,两个失去同样的至亲的灵魂,很快的在同病相怜的悲痛中、寻求彼此的慰藉-我和齐齐交往了一两年,但最后,却是同意让彼此属于情人的感情是无疾而终。

    因为我们实在分不清楚、让我们吸引住彼此灵魂的原因,到底是单纯眼前的这个人?还是因为只是同样拥抱着对莫莫的爱和想念?甚至...我们的感情之中,还参杂了一丝对莫莫的背叛和愧怼,过于复杂的感情,就注定只能用没有结局作为最后的结局吧!

    之后,我和齐齐一如往常的闲聊了几分钟-她比以前更健谈了,她现在的男朋友是个阳光大男孩,还是某个政党明日之星的某市市议员,或许是受了他的影响吧?

    而我,也有了老婆和孩子、在家里等我晚上回去吃饭;而我每年要去灵骨塔看望莫莫灵位的事,幸运的、现在的老婆并没有太多意见,她只说我的人生已经有了这么大的遗憾,如果她不让我去,只会让我有了更大的遗憾而已。

    不过,都2019年了!我和齐齐还是坚持不开车的在这里坐上公车,再到距离灵骨塔位置几百公尺外的停车站牌下车,完全只是想维持住这份对莫莫共同的回忆,以及想提醒自己心里还存在过、对莫莫的这一份想念-不管是男女之间的爱情,还是姊妹之间的亲情。

    「维熙大哥...」,齐齐把头斜靠在了我的肩上,就像她姊姊·莫莫之前做过的那样。

    我没阻止她,或许在她眼里,我们一样都能看见到莫莫,都能看见她和我们说话和脸上永远丰富多变的喜怒哀乐。

    「莫莫,不知道妳还记不记得、我曾经问过妳一个问题-妳觉得...什么叫做"想念"?」

    「喔!记得啊?"想念",那是在国中的时候,当时我们班导的朱老师给我们出的一个作文题目;然后,那题目你写了几次都觉得不满意之后,你就跟隔壁的我、问了这样一个题目!」

    「果然是我最聪明的莫莫,记忆力真好!那妳还记得...妳是怎么回答我的呢?」

    「呵,傻瓜,我是谁?我是你柯维熙最聪明和最喜欢的莫莫呢!我记得...我是这样跟你说的...」

    「好啊!妳说,我在听!」

    「想念是一个动词,也是一个名词,说出口一秒钟,写下来五秒钟,但做起来...却是要用...要用一辈子...」

    「怎么了?怎么哭了?」

    「我检查出来...脑部有肿瘤...如果我死了...你会想念我吗?」

    「傻瓜,笨蛋,这问题我不回答...」

    终于,我想起来了,想起了大四那年的系上阶梯教室的某节通识课里,我曾经向莫莫问过关于"想念"的这个问题和答案。

    然后,我伸手搂住了齐齐的肩膀,另一个深刻的想念和或许也看得见莫莫的人。

    「我想妳,莫莫,好想妳,我会用一辈子想念妳,这样子...妳是不是就会跟着我和齐齐...一起活着一辈子...」

    我的眼眶又湿濡了起来,并且看到莫莫站在公车转运站外、拿着圆形草帽对我们挥了又挥的打着招呼,她笑起来的样子,还是那样的又美又甜。

    「你也看到了jiejie吗?维熙大哥?」,齐齐抬起头看着我问。

    「嗯...嗯...齐齐...莫莫走了...齐齐...莫莫走了...我...一个人...要怎么办?」,原来,痛苦可以忘记,伤口可以痊愈,但想念,却是一个人活下来的证明,无法,也不可能从一个人的心里给彻底抹去。

    「呵,傻瓜,我是谁?我是你柯维熙最聪明和最喜欢的莫莫呢!」,二十几年如一日,只见我又看见了莫莫对我说了这句话,好伤感,也好令人怀念...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