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许久之后，无缘才慢条斯理地坐了下来，端起那盏已经冷却的茶，轻抿一口之后，方心平气和地问道，“叶尊者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他的神色平和，连带着临渊和温雅的心也不由得静了下来。

    不管是否认为另外两人是情敌，在人族，或者说宇宙生灵这个立场之上，他们是可以达成共识的。

    他们也必须达成共识，否则无缘和温雅一定会死，而临渊，作为天魔的他固然不会死去，到那时候也必定是生不如死。

    “不久之前。”叶明华道，“应龙从罗睺体内找到了创造、毁灭和力量法则。

    无缘只觉口中奶茶由甜变苦。

    当时东皇太一等人围攻罗睺，罗睺不敌本想逃走，是他用舍身决困住了罗睺，才酿成了今日之祸。

    但他心中并不惊慌，因为他知道叶明华并不想灭世，否则，他见到的就不是清花，而是浊花了。

    “叶尊者想要我做什么？”

    叶明华笑意更浓，“哥哥其实有些想岔了，他只觉得宇宙衰退能凝聚出毁灭法则，却没有想到，还有一个更快的法子。”

    “九阴本是盘古躯体所化，混沌中最伟大的创造，才造就了洪荒最强大的毁灭。”叶明华说，“要他回来，也需要强大的创造才是。”

    纵然早有猜测，但明确听说她不想灭世，无缘还是忍不住放松地呼出一口气。

    下一瞬，又觉得无力。

    什么时候，他对叶明华的要求低到这个地步，只要她不灭世，不要他亲自伤害他人，便能答应她的要求？

    “女君是想要南渚星海毁灭吗？”临渊静下心来，轻声问道，“可若是南渚星海也不行呢？”

    叶明华给了他们一个选择，南渚星海或是本方宇宙。

    可是她没有说，若是毁了南渚星海也达不到她的目的会怎么样，她会放弃么，亦或者，将目光投到人族之上？

    他信叶明华不愿意回到混沌，所以不会毁灭宇宙，可是他不信叶明华会就此放弃。

    叶明华放下茶盏，反手指着自己。

    “若是南渚星海也不行，那么，也还有我在。”叶明华说，“到了那一步，我会突破巫祖盘古设下的七情之禁，晋升大乘。”

    和重生后一直修为低微的清叶相比，叶明华的修为一直是飞快增长着——只要她愿意，总有人会愿意奉上种种灵物或自己助她修行，只是她的修为最高时也只到渡劫巅峰。

    因为作为浊花的她曾被巫祖盘古封了七情。

    盘古这样做，不只是为了不忍她哀伤忧痛，也是为了这个宇宙。

    晋升大乘，然后自我毁灭，以换取毁灭法则的重生？

    温雅努力压抑着自己不要失态，字斟句酌地道，“君上，烛龙尊上若是有知，必然也不会见你如此。”

    东皇太一和应龙怎么能够忍受，她为复活烛龙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叶明华向她招招手，她便扑到她的面前，伸手抱住了叶明华的腿。

    “君上……”芙蓉泣露，楚楚可怜，“这个宇宙有那么多美好……不要抛下温雅……”

    叶明华便用衣袖拭去她的眼泪，笑道，“你是不是忘了，我和你们不一样？”

    温雅哭声顿住。

    叶明华戳一戳她的眉心，“温雅，我是会复生的啊。”

    温雅面色骤变，由悲伤转为羞赧。

    是了，清叶浊花，千年一转世。

    只是叶明华此番转世成为清花，她又一时情急，竟然忘记了这件事——人族死了，要么堕魔要么转世成为另外一个生灵，而清叶浊花死去之后，却会不断重生。

    她下意识地想要抽身离开，却被叶明华抓住了手，只是维持着那个半跪在她面前的姿势，又羞又愤，尴尬至极。

    “我知道雅儿是太喜欢我，才会忘记这件事。”叶明华俯下身，静静地看着她，目光专注，神色温柔，“所以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雅儿帮我照顾好雪融和璃龙好不好？”

    她从来都对温雅直呼其名，如今突然换了个更亲近的称呼，温雅面上犹带泪痕，却忍不住欢喜起来，但一想到她会死，还是觉得心中难过。

    温雅低下头，将脸埋在她的手上，又笑又哭，“好。”

    如意也走到叶明华的面前，屈膝跪下，轻声道，“婢子会和温雅一起，为君上守着长明星海的。”

    两女相互扶持着退下后，叶明华才将目光转向无缘。

    “人族由渡劫突破大乘，必经天雷劫与心魔劫。”她有些苦恼地道，“我虽非人族，但多半也免不了这一遭。”

    她不惧天雷劫，却不能堕浊，不管是成为天魔，还是如以往的浊修都不行。

    镇压心魔有很多法子，她已经选好了最简单也最好用的一种。

    无缘颔首，平静道，“其他法子确实太过难为叶尊者了，无缘能有今日，都是拜尊者所赐，尊者想要收回，无缘绝无二话。”

    应龙才对他有些改观，心想这人族虽然有些狐媚，倒也还算识得大体。

    不料他下一句便是，“既然无缘已经答应，叶尊者便不必再心存顾忌了。”

    他到九玄界的这几年，叶明华常来看他，却从来不曾留宿。

    他本以为叶明华是因应龙心存顾忌，不料只是因为这么简单的缘故，便继续道，“欢喜禅与佛门正宗功法不同，因生见死，因喜见哀，叶尊者大可不必担心小僧对您心存眷恋，而不愿去死。”

    叶明华回头笑睨一眼应龙，“和应龙一起也可以？”

    无缘神色便有几分踌躇与为难。

    他和叶明华在一起的那几百年间，乃是独宠，叶明华虽在床榻之上有些恶劣行径，喜欢以情欲撩拨他煎熬他，却从来不曾提出过三人同行的要求。

    应龙忍不住咬一下她的耳垂，不满道，“花花，我不喜欢他。”

    他咬得很轻，没有破皮，也不曾留下任何痕迹，叶明华并不觉痛楚，娇笑着回应道，“除了我，你谁都不喜欢。”

    应龙语塞。

    他其实喜欢很多龙，但都是对老龙的敬仰，对幼龙的怜惜，和青年龙的投契，却没有一条，让他甘心分享叶明华。

    谁都不行。

    “好啦，不逗你了。”叶明华摸摸他的龙角，软语道，“待会你自己回主殿，我过两天再回去。”

    “不要。”应龙摇头，“我不想离开你。”

    叶明华正欲再调笑几句，却听临渊骤然开口，“东皇陛下为女君覆灭南渚星海，无缘佛尊为女君镇压心魔，温雅仙尊和如意魔主为女君镇守九玄。”

    他仰望着叶明华，一字一顿地问，“不知女君对临渊，又有什么安排？”

    你若真有此心，倒也不是不行

    她要送他一场成圣的机缘，便要让他救世，而救世之前，首先要有人灭世。

    叶明华偏头看他，“你不是已经有所猜测了吗？”

    “罗睺魔祖。”临渊声音苦涩，“可借毁灭法则重生的，除了烛龙尊上和清叶尊上，还有可能是罗睺魔祖。”

    叶明华和清叶想要烛龙复生，烛龙大约也只是想要他们兄妹好好的，顶多再加上复兴龙族，而罗睺想要的却是毁灭这个新生的宇宙。

    创世救世可成圣人，灭世又能得到什么呢？

    “所以我就不用多说了。”叶明华浅浅一笑，“若是我真的运气不好，你就去找璃儿，她会助你从头来过。”

    临渊想他真的是失心疯了。

    否则为何他会从叶明华的眼中看出几许挑衅来，你不是宁可救世成圣也不愿陪在我身边吗，那么，我就送你一场成圣的机缘。

    她若成功，她便再也不需要他。

    她若事败，他们也没有再续前缘的机会。

    “女君真的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他跪行上前，抓住了叶明华的衣袖，红眸染雾，哀声乞怜。

    “你要的太多了。”叶明华将衣袖从他手中拉出，兴致缺缺，“我给不起，也不想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