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4 呼吸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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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情期。 一个只会出现在年代久远的文献中的专有名词。 在人类尚未完全脱离动物形态时,这些与先祖相近的习性仍然会保留在大部分与非人类哺乳动物有着相近血脉的人类身上。随着文明程度的逐渐提升,以及部分器官和激素的退化与消失,“发情期”也逐渐被人们所遗忘。 粉发的菲林捧着一本从档案管理员那里讨来的书,有些年岁的皮质封面已经被裂纹覆盖,几个古塔拉语的字母歪歪扭扭地刻在书脊上。他想,这本书的书名最开始大概是烫金的,覆盖在文字表面的金色涂料褪色后,只剩下了一片黑糊糊的皮质底层。 封面的四角还镶着几块合金,书的主人大概是想用此种方式来表达在那个年代能拥有一本百科全书是一件多么伟大的事。 “海嗣化引发的返祖现象?”粉发的菲林行走在机箱间,PRTS的声音跟随在他身侧。 “是的。根据干员水月及干员海沫的体检报告可知,部分海嗣细胞的分支会分泌令人体产生返祖现象的激素。”PRTS用惯有的平缓的声线叙述着,好像那位祂口中的患者只是一个普通人,而非罗德岛不可或缺的指挥官。 “该现象目前为止不具有可逆性,以泰拉的科技水平,没有任何技术能够逆转,或者说,‘治愈’S-003号患者所受到的来自海洋的同化。”PRTS听起来竟然有些懊恼,但祂能做的也只有将最残酷的事实告知那位年轻人,对于医疗部会选择何种治疗方法或是临终关怀,祂无权干涉。作为辅助罗德岛运行的人工智能,祂能做的也只有根据数据库推算出几种最合适的方式,再把那些方案发送到各个决策者手上,由人作最后的决断。 “我明白了。”年轻人合上手中的书,一些红笔写下的批注把每一页都塞得满满当当。纤细优雅的红色字迹在试图钻进原书密密麻麻的注释和正文里去时,也被狭窄的空隙扭曲成了蠕虫般的形态。长时间的风化让原本或许是亮红色的墨水变成了血一般的锈色,弯弯曲曲地塞满了每一个目力所及的缝隙。“谢谢你,PRTS。”他露出一个有些苍白的笑容,机库大门在他身前关闭,PRTS仍然跟在他身边。 “很高兴能为您效劳。”祂说。 年轻人带着厚厚的精装书本回到宿舍时,夕阳已经半截都沉进了山脉以下。房间里没开灯,唯一的光源就是从室外投进来的夕阳。没能被阳光触及的角落暗得可怕,他将书搁置在一旁的柜子上,打开了室内的顶灯。半靠在床头的青年几乎在日光灯亮起的同一刻就醒了过来,他努力睁开那双金色的眼睛,尚未被感染的左眼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很快就在脑中投射出一个熟悉的身形。他笑了起来,不同于更年轻那个人脸上没什么温度的假笑,他的笑容总是暖洋洋的——所有人都说他笑起来像太阳。 “你带回来的,是什么书?”他问。 年轻人转头拿过书籍,扔向床上那人。金发的阿斯兰一伸手,像是从空中抓取什么东西一样握住书脊,让那本书稳稳地降落在自己手心。 他放下手,仔细端详着封面上残留的文字。片刻后他摇摇头,又将书本交还给了年轻人。 “你怎么会有古塔拉的书?”他问。“我没学过塔拉语。”他看起来很懊恼,散乱的金色发丝有些搭在肩上,更多则被压在身后,陷进了洁白的枕头里。 “我在找能治好您的方法。”年轻的菲林说。“我听说古塔拉的巫师们有一些能够抑制发情期的药物,它们……大概可以帮到您。” 金发的阿斯兰忍不住叹气。 “小猫,”他的手覆上那年轻人的,带着温暖而干燥的气息,“不用为了我大动干戈,罗德岛的资源应该用在更——更被需要的地方。”他噎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该怎么向那执拗的年轻人举例,让他明白自己并不需要过多的关注。 好吧,他总是无法接受那个器官的存在。像是被某种异形入侵,又像是经受了……某种改造。 年轻人低下头盯着那双比自己的手还要要大上一圈的手,细碎的疤痕散落在手指上、手背上,还有手心里。粉发的菲林抬起头来,却看到那人匆忙变换了眼神的落点。细微的慌乱被金发的阿斯兰隐藏得很好,他的嘴角永远都是微微勾起,给人以一种安心的示意。 “我想要您恢复健康。”年轻的菲林说。他脱下外套,将那件深色的风衣挂在一旁的衣帽架上,拉出转椅,坐在了床边。他回握住那只想要藏进被褥里的手,让自己手心更光洁的皮肤蹭过那金发阿斯兰的。 “我比任何人都想看到您好起来。”他总把这句话挂在嘴边。 金发青年忍不住又让唇角往上扬了扬。 “我会好起来的。”他用哄小孩的语气说道。然后让那只手轻轻地从年轻人手中挣脱,回到了不冷也不热的被褥下。 他们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年轻人的指尖轻抚过他的嘴角时,他昏昏沉沉地想。一切似乎都背离了常理,从他的生还,到没有解药的病症,以及对过去的他来说无法想象的缓解方式。浓厚的橙红色把所有东西都染上火焰的颜色,最耀眼的金色太阳却只是短暂地透过云层投下一瞥,在山脉的边缘涂抹上金色的残片后又落入夜幕。红色褪去后是深重的蓝和紫,年轻人的手指落到那人右眼上方青色的皮肤上,指尖只是轻轻一碰,又突然像是被火焰灼伤般跳开,带着恐惧意味地颤抖起来。 金发的阿斯兰似乎已经适应了被年轻人压在身下的姿势,半圆的兽耳轻微地抖动,金色的毛发在黑暗中隐约反射出淡淡的辉光。 他感受到自己的双腿被分开,年轻人的膝盖挤了进来,他总是会为这雌兽般的姿势感到羞耻,但肌肤的触碰极大地缓解了体内的不适,他不由得抬起双腿环住那人的腰,颇具暗示性地向内施力。 年轻人轻声叹息着,额前过长的头发让那阿斯兰看不清他的表情。他低着头,手指从那人的鼻尖滑到嘴唇,然后是下颌和锁骨,掠过胸前立起的乳珠后微微倾斜,让整个手掌都能贴在那人布满靛色纹路的小腹上。发丝之后,一双莹蓝色的眼睛里只剩下那抹金色和被染红的皮肤。 年轻人有些心痛,但身下完美的胴体同时又令他如陷幻境。他觉得自己有点口干舌燥,大概是和PRTS交谈导致的,但或许也还有些别的什么东西在作用,他说不清。 那年轻人的手法像极了爱抚,不像是简单的应急处理,更像是爱人间的仪式。金发的阿斯兰忍不住喘息,体内的裂隙总是在渴求着来自外部的侵犯,他忍不住去想象自己早已在记忆中变得模糊的母亲。 他搞不懂。这种千年前就已经随着进化而消失的原始本能随着异种生物的感染被带回了他的身体,深蓝色的纹路从下体一路侵蚀,他总觉得自己体内早就已经充满了这些病变的细胞。 这不对劲,这是错误的。年轻人的指尖在那道缝隙上方停下,开始玩弄那个属于男性的生殖器官。纤细的手指握住柱体,熟练地律动起来。他忍不住将双腿张得更开了——他需要些别的东西。那个被撕开的裂隙总是会流出一些意义不明的黏液,有时还会带着一些深青色的血液。 有点痛。他说。开口的一瞬间他感到惊讶,那句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话,那声音……沙哑得不像他。粉发的菲林猛地停止了动作,抬起头对上金发阿斯兰的双眼。他注意到年轻人的嘴唇正在发抖,浓重的血红色夕照都无法在那对乌青的嘴唇上留下生命的痕迹。 沾满粘稠体液的苍白的手指像是年轻人的嘴唇一样颤抖。 是我把您弄疼了吗?年轻人小心翼翼地问,脸色难看得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不、不是,只是我……呃、我…… 他结结巴巴地吐出几个语焉不详的词汇,狭长的眼睛垂了下去,不再同那年轻人对视。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那些总是像蚊蝇般侵扰他的渴望,这是作为雄性所不应有的、背离动物本能的渴求。那只还是纯净的金黄色的左眼又开始隐隐作痛,他闭上眼,摇了摇头。 没事,你继续就好。他压下体内莫名的饥饿感,双腿将那年轻人压得更近了。 前辈,我不想伤到您,我想帮您。年轻人低声说。 他们都对这偏离常识的事讳莫如深,连交谈都变得轻如耳语。 我不痛,你继续就好。他闭上眼,试图驱散眼球内部传来的刺痛。他比谁都要明白,不可逆的同化正在缓慢行进。凯尔希出具的检查结果显示,大约还需要四个月,他的左眼——那一只尚未被海嗣细胞污染的眼睛——就会失明。他的光明仅剩下一百多天,但他想不到该去看些什么。 嗳。年轻人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随后就继续起了被打断的前戏。粉发的菲林总是小心得有点过头,冰凉的手指轻柔得仿佛是在摆弄什么珍贵的物件,那物件好像是极其脆弱的,只用一点颠簸就会四分五裂,流出鲜艳的血来。 过量的快感占据了金发阿斯兰的大脑,布满疤痕的手指深陷入米黄色的床单,一道道醒目的凹痕以手掌为中心四散开来。年轻人的另一只手落在那条裂隙上,轻柔地抚弄着。差距过大的体温让那双对他来说过分冰冷的手成为了唯一的散热方式,在同样灼人的空气中,唯有那双手是足够凉爽的。年轻人的手指顿了顿,转而开始玩弄裂隙顶端的凸起。金发的人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喘,宛如被击中弱点的兽类般软下了身子。 越来越多的液体开始从那道缝隙之中溢出,带着金发的人体内过高的温度。他几乎无法克制那些喘息,肺部被空气填满后又再度将它们挤出,像是过载运行的风箱。其他器官也跟着失控,他的身体需要更多的深入,急切得好像下一秒就会死去。 您觉得舒服吗?年轻人的低语再次在耳边响起时,他才猛地回过神来。仅剩的视力让他只能模糊地看到年轻人沾满jingye的手指,许多声音开始在他脑中窃笑,几乎要让他昏厥过去。过分的羞耻和高潮过后的疲惫让他只能胡乱地点头,然后咬牙想要从床上坐起。 他们没再说话,就连简单的聊天也没有。金发的阿斯兰沉默得像是换了个人,没人叫他时,他便总是会独自一人坐在角落盯着虚空中某个点出神。为了让他保持最基础的视力,医疗部为他配备了一副特制的眼镜。玫瑰金的细框将他本就苍白的皮肤衬得更加浅淡,金色的发丝散在镜框边缘像极了复古的装饰。 洗浴后还带着湿气的金色长卷发被仔细地盘起,用一只夹子盘在了脑后。金发的阿斯兰戴着那副贵气的眼镜半靠在床边,听着粉发的菲林慢慢地念着任务简报。尽管他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再能支撑他作为指挥官工作,他还是不愿意放下这个职位曾经的责任。 “赫拉格和凛冬安排到切尔诺伯格废墟领导剿灭,”纤瘦的手指落到年轻人手中的智能终端屏幕上,点亮了两位干员的图标“陈和诗怀雅负责龙门市区和龙门郊外,塞雷娅、伊芙利特和玛恩纳去莱茵试验场。”年轻人嘴上应着好,眼神却在那人脸上飘忽不定。 他好喜欢前辈。 他盯着那双低垂的眼睛,透过镜片看到细长的金色睫毛在末端微微卷曲,好像鸟类的羽毛。湿漉漉的发梢贴在一起,金发的阿斯兰将它们挽向耳后,静止的金色瀑布从他的头顶披散开,又被结结实实地束向脑后。 还有脸颊上的疤痕。破开后又愈合的皮肤比四周正常的皮肤要深一些,浅棕色的疤痕对于这个经历过许多战争的人来说更像是某种历史的遗留,在那之上刻下了比身体的伤痛更加沉重的印痕。年轻人用眼神亲吻着那人裸露的每一寸皮肤,直到空气因为这些深藏的感情变得粘稠,他都还是不愿收起这些毫不遮掩的爱意。 年轻的菲林知道,那位金发的阿斯兰从来就不可能注意到这些。 偏执,狂信,又或者是盲目的勇气。那人从来都只看得见自己选择的路。年轻人收回眼神,金发的人看着屏幕上的排班表,皱着眉计算着什么。 “贸易站这周可以少派几个人,”金发的阿斯兰说“让红松骑士团那几个人去制造站,新登记的干员需要更多作战记录。”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着,一行潦草的字迹被留在表格下方的批注区,年轻人点头表示知晓,他才放下智能终端,摘下眼镜,疲惫地闭上眼假寐。 年轻人翻身上床,稍低的体温让金发的阿斯兰打了个寒颤,随即却又马上条件反射般地将粉发的菲林揽得更近了些。 从他们都还小的时候似乎就是这样,他会让他的小猫靠他近点,因为他知道那孩子的体温天生要比别人低上一点。到了冬天更是如此,交战区过低的气温让他们只能缩在同一床被子里瑟瑟发抖。 年轻人不再像小时候一样会因为体温过低而发抖,他却还是忍不住想将那人拉向自己身边。他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里涌动着一团深且灰的粉色。年轻人顺从地贴了过来,他捉住那双在他的认知中比他要细瘦一圈的手,然后惊觉那双小手已经长得和他的差不多大。他们的肩挤在一块,年轻人不安地挪了挪,转了个身,好让金发的阿斯兰能够触到自己的全身。 最后还是金发的阿斯兰最先步入梦境,粉发的菲林躺在那人身边,心中尽是来自过去的幻影。他闭着眼睛,罗德岛通风系统的嗡嗡声在封闭了视觉的情况下变得更加明显,还有窗外的风声——他听到晚风掠过平原,吹动草木的娑娑声。无人的荒原在诉说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从悬崖边静坐的二人到穿越草原的花香,再到渐息的人声。遥远的山地聚落亮起灯来,外出的居民们前前后后回到家中,一边感叹生活不易一边享用简陋的饭菜。 年轻人无法入睡,他睁开眼,透明的泪滴如珠串般滑落。他转向金发的人,看到那人熟睡的面庞。冷峻而沧桑的面容因为睡眠舒展开来,金色的发丝温顺地搭在脸颊一侧,随着自然光的消逝而融入黑暗。年轻人睁大眼睛,屏住呼吸,拼了命地盯着那人的脸,像是要将那张脸刻进灵魂深处一样用力。 连绵的战火也有暂时消弭的时刻。维多利亚广袤的沼泽地上,执行机密任务的二人相伴而行。金发的阿斯兰脱去身上的衣物,跃入湖中尽情戏水。粉发的菲林在岸边坐立难安,闷热的泽地让他无比向往那片水域,但青春期男孩的渴望却又让他无论如何都无法与那人一同嬉戏。 夏日的阳光和水波掩去了许多少年的低语,他注视着那人金色的发丝,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及腰的卷发披散开来,其下正好露出锻炼得当的腰部,视线再下移是肌rou紧实的臀部和大腿,膝盖以下则没入水中,被摇晃的水光取代。 “小猫,你不来洗个澡?”那人笑着对他发出邀请,他却像个女孩般别过头去,狼狈地逃离了现场。他看到更多东西:从额角滑落的汗水,纹路分明的肌rou,新或旧的疤痕,以及更多引人遐想的部分。 夜晚他悄悄来到河边,冷却的河水把他冻得发抖。年轻人走到远离河岸的深水区,河水没过他的双肩。被打湿的粉色发丝低垂着,他生涩地撸动着自己的性器,闭上眼试图逃避自己对那人产生了性冲动这一事实。 他想……他想看到什么? 他想看到那人微笑着对他伸出手,他想将自己深埋入那人体内,像是埋下一枚种子一样将自己的一切交予那闪耀的金色的阿斯兰。他想知道那人是否会因为快感而紧紧握住自己的双手,他还想知道那双金色的眼睛在高潮时是否还会像往常一样灼人。他想用手指吻过每一道疤痕,尤其是腰部那道最狰狞的疤痕,那是他们命运相连的证明。 他想告诉那个人,想乞求那人为他停留。可就算是尚且不知成熟为何物的他也早已知晓,那人不会为任何请求而停下脚步。他站在冰冷的河水中,闭上眼,想象着那些不存在的旖旎画面。 河水缓慢地流动着,他的思绪也几乎停滞。他释放在这冷得令人发抖的河水中,借着夜色藏起了那些会让他感到疼痛的思绪。他看到女孩们围绕在那人身边,所有人都称那人为独行的勇者。年轻人站在阴影中,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他的思想出现了一些矛盾。他开始感谢这场灾难。 海洋毁掉了一切,撕开那个漂亮得像太阳一样的人的灵魂,带走了金发阿斯兰的生机与活力,但它留下了那个美丽的壳儿。年轻人就像是抛弃了旧居所的寄居蟹一样奔来,捡起那具空壳,将它带回藏身处安置妥当后钻入那具空壳内部,贪婪地汲取着所剩无几的余温。 但是灾难依旧是灾难,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幸存的、奄奄一息的灵魂不停下落,最后必定摔进深渊,四分五裂。 他无法就这么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站在一旁。 年轻人深吸一口气,浓重的鼻音让人马上就能察觉到他正在悄悄落泪的事实。 是啊,他还能做什么呢?年轻人拢了拢被子,又向着那人身边探了探。他的嘴唇触到一束发丝,淡淡的清香氤氲在二人之间。 他忍不住抬起头来凑了过去,极轻极轻地,在那人嘴唇上留下一个吻。 他是否因为那人的沉睡而变得胆大妄为?他不知道。但那人依旧平稳的呼吸告诉他——那人并未察觉他的这些小动作。就如同春日消失于花丛中的蝴蝶一般脆弱且易逝,他想,他们之间的联系也不过就这般脆弱。 他偷偷地,甚至可以说有些做贼心虚,半阖上眼睛,从缝隙中观察着距离自己只有十多厘米的那张脸。 前辈从来都没有对他说过脸上的疤痕的来历,少有的几次他去问凯尔希,问华法琳,甚至问了煌和Touch,她们也都笑着摇头,说答应过那人不轻易对别人提起。 他便愈发地好奇,那两道留在那人脸上十数年的疤痕,到底有何来由,能让大家如此一致地守口如瓶。不过那些疤痕什么时候不见了的话,他也还是能认出他的前辈来吧。金发的阿斯兰身体上这些或深或浅的疤痕,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是我活过的证明”。 年轻的菲林从来都不认同这句话。明明前辈救了这么多人,打倒了这么多邪恶,为什么需要用伤痛来证明自己的存在呢?他想不通,他搞不懂。 连日的超负荷工作让他的大脑变得昏昏沉沉,他再没有力气去思考这些复杂的命题。年轻人终于合上双眼,蹭进那金发的阿斯兰怀中睡着了。 长期焦虑带来的是混乱而绵延不绝的梦境。他被无序的幻象裹挟着回到了许多过去曾经历过的战场上。 他梦到——他梦到哥伦比亚首府的中央公园,或许是其他哪个世界的他和前辈一起坐在长椅上吃热狗面包,不对,那儿真的是哥伦比亚吗?片刻后他又被拖进了另一片梦境,燃烧的巨树,树下金发的人笑着对他招手让他走近些……恍惚间他看过无数个自己,还有每一个世界里都陪在他身边的人。有的世界里没有罗德岛,没有源石,也没有黑钢和龙门,更没有移动城市。有的人依山而居,临河起城,人们不必因为天灾而流离失所。 他走过繁忙的城市,看到一个小小的粉红色的少年。他没有耳朵,也没有尾巴,只是像一个最普通的居民一样过着每一天。他还看到一个金色的青年,同样没有耳朵也没有尾巴,他活在另一座城市,每一天都为了生活而奔忙。然而他们却通过某种奇妙的方式成为了亲密的朋友,无话不谈。 他像一个透明的影子,站在十字路口正中。无数的人穿过他的身体,走向不同的道路。他看见每个人的记忆,宛如翻阅一本本厚薄不均的书。时间化作的箭雨在每个人身上划出破口,从中溢出的不是血,而是记忆凝出的水滴。 这座城市开始下雨,这是一座神奇的城市,山石就这么生长在城市内部,狭窄而弯曲的小巷通往不同的聚落。城中心有热闹的商业街和美食广场,可他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独自游荡。人群中他是如此渺小单薄,遥远得好像下一秒就会散开。 年轻人不由得走上前去,握住那双在雨中变得冰冷的手。 脸上已经显出些疲色的男人隐约间感觉到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猛地回过头去,却什么都没看见。年轻人惊讶地发现,男人脸上并没有任何代表战争的疤痕,也没有意气风发的神态。 但那就是他的前辈,他绝对不可能认错。 男人的手从他手中滑脱,被它的主人塞进了湿透的风衣口袋里。 “不用来接我,你好好休息。”男人对着电话叮嘱道,随后转过身,隐入了雨帘里。模糊的黑色身影走得越来越远,年轻人想追上去,由自身散发出的辉光却又驱散了那一缕影子最后留下的痕迹。 他伸出手在雨中摸索着,大雨滂沱却淋不湿他半寸衣角。 年轻人站在雨中,望着男人离去的方向,迟迟没有迈出前行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