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不能说的往事
“康叔。”紫女将卫庄带到康钧成面前，“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孩子。” 康钧成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口中喃喃道：“像……真像……就连发色都一模一样……” 紫女掩嘴轻咳了一声：“康叔……” 卫庄有些疑惑。他不明白这个坐在轮椅上的老先生是什么意思。因为，他所认识的人里面，没有人跟他一样是这种红棕色的头发。 康钧成意识到自己失态，立即转换话题：“带他去把伤口处理下吧。我们明日就上路。” 上路？去哪儿？ 紫女小心翼翼地给他额头上敷上药。即便疼痛难忍，他也只是攥紧了拳头，一声不吭。 紫女打趣道：“嗬，还真是个男子汉呐。若换作普通人，早叫唤得整条街都听得到了。” 卫庄沉声道：“你们是谁？要带我去哪儿？” 紫女道：“我叫紫女，刚才那位叫康钧成，我们都叫他康叔。” “我也可以叫他康叔吗？”卫庄盯着紫女的眼睛，生怕看漏她每一个表情。 紫女呶了呶嘴：“嗯。当然可以。我们既然救了你，就不会害你。至于要带你去哪里，等到了你不就知道了？” “若我不想去呢？”卫庄的目光看起来有些阴骘。 这言下之意，你们就是知道我不想去，才故意不告诉我的吧。 紫女微微一笑：“那可由不得你。” 卫庄转身就跑。 链蛇软剑跟着追过来，紧紧缠住他的腰，将他直接拖了回来。 “你跑不掉的。”紫女道，“你若不想去，那我只好把你迷晕了再带你去了。” 一个十岁的孩子，除了妥协，还能怎样。 卫庄用力眨了眨眼睛：“你能教我吗？” 紫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武功。”卫庄道，“这是什么兵器这么厉害。我要学。” 紫女拧了拧他的耳朵：“要学我的武功，那可要拜师哦。” “紫女姑娘！”康钧成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 紫女立即道：“康叔，我开玩笑的……” 康钧成道：“记住你的身份。这种玩笑，从今往后都不许再有。” 卫庄不解：“他是什么人？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紫女有些无奈：“我们……都是你的家臣。” “那我为何从来没见过你们？”卫庄目光咄咄。 这种眼神，从一个十岁的孩子眼中散发出来，更觉阴掣。 紫女道：“以后相处的日子长得很，我会慢慢跟你解释的。现在你不要再问了，好好休息，明天还要赶路呢。” 卫庄便和衣躺下了。 他侧着身背对着紫女。因为他不想让她看到他在流泪。 这一天，他永远地失去了父母，从此在这世间，他再无牵挂。 紫女将卫庄打扮了一番，剪短了头发，系上发带，以遮掩额头那处的伤疤。虽然是江湖人物的装扮，却也依然衣着华贵，霸气十足，一看就是大帮大派出来的人物，让人敬而远之。 也不知他们使了什么办法，居然没有人再追查他这条“漏网之鱼”。 这一路虽风尘仆仆，但也相安无事。 直到看到了城楼之上的“帝丘”二字，卫庄才明白，他们是将他送回了卫国。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卫庄问紫女。 紫女微微躬身，抱住了他的肩。 “卫庄大人，你父亲当初是代父为质，卫王许诺过，将来的卫君之位，是要传给他的。如今他不在了，你就是卫君的合法继承人。你当然应该回来。” “那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 紫女刮了刮他的鼻子：“还不是怕你开心得不好好睡觉。” 然而，第一次踏上“祖国”的土地，卫庄却一点也激动不起来。 他一直都是一个没有归属感的人。在韩国冷宫时，父亲卫巡倒是天天都在盼望着能回到自己国家。听他描述着祖国的大好河山，卫庄倒并不那么向往。也许是因为他从心底里觉得，那里并不属于他。 直到紫女带他来到卫王宫，道出他的身份，并呈上象征卫国王族的玉佩时，他才稍稍有了那么一点期待。卫国国君……岂不是能与韩国国君平起平坐了？ 然而，等待他的，却是无情的杀戮。 他忘不了王宫侍卫的偷袭，忘不了铺天盖地的箭雨，更忘不了被逼跳河后差点呛死在河里的惨痛。 他胸口被箭射中，鲜血汩汩，命悬一线。在紫女的精心看护下，他总算捡回了一条命，而胸前与后背，却留下了难看的疤痕。 待他再次见到康钧成时，康叔漠然道：“看，卫庄大人，这就是你的叔伯兄弟。他们假惺惺地收留你，却霸占着原本属于你的王位不肯归还，不但不还，还要置你于死地。想不到吧，在王室中，最大的仇恨却是来自于亲情。” 韩国不容他，卫国也不容他，康叔这里，成了他唯一的容身之处。 当康叔将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扔在他面前时，他的眼前也多了一把匕首。 他迟疑着接过匕首，走到那人面前。 他原以为他得到的，会是一把剑。 “抬起头。”他需要做进一步的确认。 那人抬起头，浑身都在颤抖。 “卫庄……大人！”他在恳求，“我与你无怨无仇，我也是奉命为之，你就饶我一命吧！卫庄大人！” 但这个十岁的孩子眼里没有一丝怜悯。 你杀死我母亲的时候，为什么不想着饶她一命。 他高高举起了匕首。 人的胸前有肋骨，他并不能确定自己一刀就能刺进肋骨中间，结果这人的性命。他需要借助更大的力量。 但康叔却提醒他：“卫庄大人，脖子才是人最脆弱的地方。” 紫女急急唤了声：“康叔！……” 却被康叔做手势打断。 卫庄将匕首比在了那人的脖子边。 他甚至能看到那人脖颈处的青筋在突突狂跳。 “你活该。” 匕首的寒光在半空中划了一道弧，一股带着腥味的液体喷溅到他脸上，糊住了他大半张脸。 那人并未立死，瞪着一双惊恐万状的眼，甚至转过眼珠望向了他。 紫女担心地唤了声：“卫庄大人！” 卫庄直直立在原地，未见半分慌乱与恐惧，亦不见报仇雪恨后常有的痛快，冷静得完全不似一个只有十岁的孩子。 康叔向着卫庄深深作了一揖：“恭喜我主大仇得报！” 卫庄用手帕将匕首擦拭干净，只说了一句话：“这匕首，归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