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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死那个假装正义的人

        今天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张润景他们好像并不打算结束对陈镜扬的围堵。只要走出校门,就可以看见他们聚在天桥下面抽烟,而天桥是自己回家的必经之路,一走进他们,他们会熟练地把自己拦下来,拖到小巷里要钱,如果说没钱,他们就会不停地打自己耳光,直到脸肿了为止。

    事情会演变成这样,陈镜扬之前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起因只是因为她最好的朋友被张润景他们sao扰,她就冲过去帮朋友出头,当时张润景的笑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让她不寒而栗:“好嘛,你不是爱替别人出头吗,以后有你好受的。”自那天以后,张润景再也没有找朋友的麻烦,但陈镜扬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一旦离开座位,她的课桌立马会被堆满垃圾,她知道是谁做的,但是告诉老师也无济于事,老师也管不了他们,每次训话之后,他们继续我行我素。笔袋里的小鸟尸体,书包里被塞进的带血的卫生巾,抽屉里裹着jingye的纸团,一开始,陈镜扬觉得恐惧,感到生理性反胃,而这样的恶作剧持续了几周,她逐渐适应了这些,最近甚至已经可以平静地把那些东西收集起来带到楼下的树林下焚烧——如果不烧掉他们会捡回来继续放到她的座位上。小鸟的尸体烧焦了之后散发出熟食的香气,jingye和经血则是带着生冷的腥味,纸团和卫生巾,放到火里一下就烧起来,窜起来的火苗映射在陈镜扬的眼睛里,火堆里已经变成焦炭的物质好像还是活的,在黑夜里幻化出人形,在火焰中起舞,陈镜扬恍惚间觉得那些欢欣的小人是几个月之后的张润景他们,那时他们会围着自己被用作燃料的尸体跳舞。

    在张润景发现简单的恶作剧对陈镜扬已经不起作用之后,他们便开始使用一些暴力手段,最近已经逐渐演变成对陈镜扬的敲诈勒索和暴力威胁。陈镜扬想,既然已经涉及钱,等达到一定数目之后,她就去报警。而张润景很快就阻断了这个想法:“你要是把我们管你要钱的事说出去让我被退学,我就去印几百张海报贴到学校里,让全校的人知道你是同性恋。”

    张润景的话不假,陈镜扬确实喜欢女生。之前会为朋友出头也是因为喜欢她,但在那之后朋友和自己断绝了往来,她一定也知道是谁在替她承受张润景的霸凌,她找到了替死鬼,于是把自己抛弃。

    喜欢女人。这是陈镜扬埋藏在心里多年不曾告诉别人的秘密,而现在那个自己曾经魂牵梦绕的人轻易地把她出卖,仿佛在和别人置换一件商品。自己到底是为什么才会落到如此田地?

    “如果当初没有站出来就好了。逞什么英雄呢?”

    第二天,陈镜扬和老师请了上午的的假,她的脸还没消肿。陈镜扬走到客厅,躺在冰凉的瓷砖上,闭上眼,回忆着小时候和父母躺在凉席上一起睡午觉,那时窗外传来的蝉鸣现在仍然在耳边回响。而现在父母在外地做生意,只有过年他们才会回来一趟,升了初中之后这栋房子基本就是自己一个人在住。走到厨房,把mama以前经常用的那把刀用保鲜膜裹好,放到书包里。陈镜扬已经厌倦了和那些无聊的人你追我赶的生活。

    下午头的阳光炽热得好像要把陈镜扬的五脏六腑全部灼烧一遍,她抬起头,阳光晃得她睁不开眼睛,把手挡在眼睛前,透过指尖的缝隙,她看到太阳正在向自己靠近,好像伸手就可以抓到。

    “太阳对我说话了。”*

    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上学的路上已经看不到一个学生,陈镜扬快要升初三了,即使暑假还没结束,学校就已经提前开始补课。快走到天桥底下的时候,她听见有人在喊救命,如果是以前,她会不假思索地报警,但现在,她在犹豫,如果帮了别人,那么下一个被加害的人会不会是自己。叫喊声越来越近,听着很稚嫩,像是小女孩的声音,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更显凄厉。陈镜扬还是不忍心,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是个小女孩被一个男孩按在地上,用石头疯狂地砸,即使离得没有很近,陈镜扬也能看见小女孩身上已经血迹斑斑。这一次,陈镜扬也依旧冲了上去,“不能不管啊,再这样下去她真的会死”,她当时真是这么想的。

    男孩被推倒在地,手中的石头掉落到一旁。女孩在一旁断断续续地哭,手臂和脸上有很多皮肤渗着血。被推开的男孩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问陈镜扬关她什么事,这不禁让陈镜扬想起了张润景的嘴脸,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涌了上来,“我今天就要好好教训你。”

    男孩跑了,陈镜扬追在他身后,耳边时不时传来男孩对她的挑衅和辱骂,此时她眼里只有男孩的背影,她想起小学的时候班里的男生和女生体型差异还没有那么明显,每次打架她都是赢的那一方,可后来自己就逐渐失去在暴力方面的主导优势了。但今天的情况不一样,这个男孩比自己矮半个头,体型也比自己小,看起来也就五六年级的样子,要打他一顿来泄愤也不成问题,特别是他露出一副得意嘴脸的嘴脸的时候,陈镜扬简直想把他撕碎。

    陈镜扬原本只是想给他几拳让他吃个教训,但他被按在地上的时候,盯着陈镜扬的校服看,扬言要告诉他爸爸,让他爸爸去学校闹得她退学。还没等他说完,陈镜扬就死死卡住了他的脖子,男孩挣扎得越剧烈,陈镜扬越使劲,渐渐地,男孩的动作越来越小,到最后只是静静地躺在那了。等女孩赶到,陈镜扬还坐在男孩身上,维持着掐他脖子的那个姿势。女孩把她拉开,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陈镜扬拨了拨头发,面无表情地站起来,说:“还能怎么样?他死了。”

    陈镜扬第一次体会到了这种快感,她甚至明白了张润景为什么乐此不疲地欺压别人,原来,这种从绝对的力量上支配别人、践踏别人的感觉,能带来如此深入骨髓的欢愉。毫无疑问的,她刚才就是想让男孩死,生命从她手上的流逝令她精神震颤。但这般精神上的快感所支付的代价是昂贵的,现在摆在她面前的是一具棘手的尸体,如果不快点解决的话,事情很快就会败露,她已经过了十四周岁的生日,而她故意杀人的消息如果让父母知道一定会让他们崩溃,最重要的是,她还有大好人生,即使她生活在像狗屎一样恃强凌弱的世界,即使被猪狗不如的同学霸凌,即使被最好的朋友背叛,她也还是想活下去,她要出逃,逃到一个自己可以欺凌别人而别人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的地方,她不能和那群人渣一起堕落在这个塞满了猪糠的世界。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身旁的的女孩。

    “许沁宜。”女孩迟疑地回答。

    “许沁宜是吗?你现在是共犯了。”

    *出自《金福南杀人事件始末》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