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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76

    所有人都说,符剑良最后犯下的,是一个无法弥补的错误。

符剑良留下的,只有无穷无尽的债务。

带走的,却是一个家庭的支柱。

吴玥是个全职主妇,符朗工作不过一年,微薄的积蓄根本不足以偿还这庞大的债务。

两人焦头烂额,最终吴玥下定决心,赶在房子被银行拍卖前主动把房子卖了。

小县城的房价不高,但符朗家的房子三室两厅,面积不小,房款勉强可以还清银行的债务。剩下的一部分是亲友的债务,这些债主们眼看着符家家破人亡,确实一无所有了,便让符朗重新打了欠条,签字画押按手印,保证日后由他偿还,也没有再咄咄逼人。

吴玥松了一口气,战战兢兢地送他们下楼。

符朗独自站在宽敞的客厅正中,屋子里出奇地安静。

没有前来吊唁的亲友,没有债主,没有母亲。

也没有父亲。

符朗低下头,模糊的视野里他看见自己的手指鲜红一片,他用力地擦了擦,却没能擦掉这如同咒印的痕迹。

他揉揉眼睛,抬起头,缓慢地注视这个他曾熟悉的家。

这个家,装满了他对父亲的记忆。

哪怕他忆不起符剑良年轻时的模样,他却记得他曾坐在一个宽厚的肩膀上,伸手触碰头顶吊灯垂下的挂饰。

门边那小小的茶几,是他小时候最喜欢的学习场所。因为每当门口传来钥匙碰撞的清脆响声,他便可以蹦起身,以最快的速度窜到门边,抢在父亲开门前把门猛地打开,满意地欣赏对方惊讶的表情,然后大笑着,被父亲拥入怀里。

他的目光极慢地扫过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仿佛想把它们都刻进灵魂里。

地板上散乱地摊着打包到一半的行李和纸箱,符朗慢吞吞地绕开它们,挪到了餐桌旁。

那是一张深棕色的檀木方桌。

符朗的手轻轻地摩挲着这张比他年长的桌子。

在他出生前,它就稳稳地立在了那里。它见证了过去的欢声笑语,也见证了此刻的悲痛欲绝。

它的纹路依旧清晰,颜色却日渐黯淡,稍一用力还会微微地晃动。

尽管如此,这里依然是他与父亲面对面交流最多的地方。

是最像家的地方。

也是父亲离去的地方。

他的胸口蓦地传来一阵刺痛。

如果他在就好了。

这些天,这个念头无数次占据了他的脑海。

如果,他在父亲需要他的时候出现了。

哪怕只是一次也好。

或许一切都不一样了。

符朗的脚步缓缓地挪动着,最后停在了自己的房门口。

浅褐色的木质门框上,有许多道几不可察的划痕。

它们从符朗膝盖高的地方开始往上延续。

他缓缓地蹲下身,伸出手,抚摸着最底下的那道划痕。

他还记得在许久许久以前,他常常忐忑又兴奋地站在这个地方,眼睛使劲往上瞅着在按在他头上的大手。

那双手的指甲剪得整整齐齐的,总会认真地在门框上比划半天,才小心翼翼地刻下一道横线,然后温柔地揉一揉他的脑袋。

符朗一道一道地细细地抚摸着。

岁月的打磨,让那些痕迹不再扎手,浅浅的,却无法轻易磨灭。

哪怕慢慢地,那双大手不再摸他的头了,这些划痕依然静静地留在那里。

可是,无论他怎么回想,他都想不起那双手的触感了。

符朗无力地跪倒在地,头重重地磕在门框上。他的额前泛起了红,他却浑然不觉疼痛,反而昂起头,再一次一头撞到门框上。

一下,又一下。

过了良久,他站起身。

木框上的最后的一道横线,也不过到他肩膀那么高。

等到吴玥踮起脚也看不到他的头顶,那道横线便再也无法划下去。

或许最后一次母亲替他在头顶刻下横线的时候,他还期待有人能帮他继续划下去。

可是,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了。

毁掉这一切的人,是他自己。

符朗紧咬着唇,嘴里血腥味渐渐弥漫。

他红着眼,捡起打包行李时扔在一旁的裁纸刀,缓缓地举到颈侧。

过了良久,锋利裁纸刀才被举过头顶,深深地在门框上刻下最后一道痕。

第63章

梁易澄坐立不安地候在走廊上。

他很想敲一敲卫生间紧闭的门,但他明白这扇门绝不会轻易地朝他打开。

上一次,他不过是侥幸,在符朗喝醉的时候趁虚而入。

他好不容易夺了一把钥匙,却没料到他要打开的门不止一扇。

符朗从洗手间里出来的时候表情平静,脸上已经看不出端倪,仿佛刚刚那副泫然欲泣的样子都是梁易澄的错觉。

唯独前额的发梢还滴着水,衣襟也湿了一片。

符朗顺着他的视线低下头,伸出一手撩起衣服下摆,把湿漉漉的衣服脱下,漫不经心地扔进了洗衣机,淡淡地说:

“洗脸弄湿了。”

那一顿饭是梁易澄有记忆以来吃过最煎熬的一顿饭。

新餐桌散发着淡淡的木材的味道,面对面坐着的两人相顾无言。

饭是温的,菜是凉的。

梁易澄咬下第一口时就想去把它们拿去重新热一热,但符朗恍如不觉,筷子一下接一下地夹着菜,心不在焉地咀嚼几下便匆匆咽下。

照这架势,菜如果是热的,符朗的咽喉兴许还会被烫伤。

梁易澄只能把凉透的菜放进嘴里。

叉烧的汁水彻底凝固,变成干巴巴的一团,如同嚼蜡。好不容易吞下之后,他还能清晰的感觉到干硬的饭菜缓慢地刮过食道。

顶心顶肺。

符朗吃得很快,但放下碗筷之后他没有离开,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凝视着那张餐桌。

饭菜越发地难以下咽。

梁易澄捏紧手中的筷子,垂下头,轻声说:

“朗哥,你不喜欢这张桌子,明天我就把它退了吧。”

“不用。”

符朗的回答果断得让出乎他的意料。

梁易澄蓦地心头火起,可他抬起头,对上的却是一双满是哀求的眼,登时哑了火。

梁易澄觉得,符朗就像一颗鸡蛋。

坚硬的外壳固若金汤,他好不容易等到有隙可乘,才敲开了一角,满心以为可口的蛋黄能从破洞里流出来,却发现这颗蛋已经熟了,蛋白依然把蛋黄裹得严严实实。

他既无法把剩余的蛋壳全然敲碎,也不忍把柔软脆弱的蛋白戳个稀烂。

无从下手。

自从那顿饭不欢而散,那张餐桌便再也没有用过了。

一方面,符朗要带新来的实习生,下班时间越来越晚。原本除了休息日,符朗下早班的时候还会回家做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