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错过

    五条悟是出了名的不爱按常理出牌的咒术界异端，目无尊长，喜怒无常，自我主义，任性妄为是几个常见的，大家在背地里拿来形容他的词语。

    可即便如此，除了夏油杰以外，任何一个稍微和五条悟有一点交集的人，都不会认为五条大少爷会是因为一个女人而疯狂的人。他的所有叛逆举动都可以是出自他对家族繁重规矩的不满，对自由生活的渴望，对咒术界腐朽制度的抗议，对新生咒术师的爱护，唯独不可能是因为他喜欢一个人。

    很难解释这样荒唐的印象是怎么形成的，大概是这个极为任性妄为的特级咒术师，明明有着过分优越的家庭背景，天怨人怒的出众长相，几乎无所不能的钞能力，却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产生过任何桃色新闻？

    毕竟只要见过他是怎么捂着眼睛，把试图靠近他的大和抚子般的联姻对象以「你身上的香水吵到我眼睛了」这样荒诞且丝毫不给人留面子的借口赶到一边后，都会觉得他这么多年一直单身真的是活该呢。

    而这样离奇的戏码每隔个一年半载就要上演一次。

    「太蠢笨了，会影响下一代智商」

    「太短了，会影响下一代身高」

    「太平了，摸起来会没手感」

    ……

    侮辱人的话虽然主观意愿上并不是要羞辱这些被赶着来相亲的娇花们，而是嘲讽他们背后的家族。但直面羞辱，被气得差点晕倒的小姐们纷纷发誓再也不要和五条悟发生任何交集。但还是架不住有一些家族总想着可以和御三家之一的五条家联姻然后换取更多的利益，把对五条悟的风评有所耳闻的女儿送上门。

    总之除了和死对头禅院家的小姐还不曾试过外，大大小小的咒术家族都被五条家的长老们霍霍了个遍，却没有一位能够让那位眼高于顶的六眼神子满意。

    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形成了某种诡异的平衡——第一个被五条悟看不上的仕女还能被嘲讽两句，可所有人都被五条悟看不上后，大家就都觉得是五条悟这个人有问题了。

    但话说回来，极力往自己身上抹黑的五条悟倒是对工作中接触的女性辅助监督，打配合的女性咒术师和颜悦色得多。虽然也有像庵歌姬那样总是被嘲讽太弱了，从学校里就攒下革命仇恨的女性咒术师，但总体来说，五条悟还是能在工作圈里得到一个「还算靠谱的家伙」的评价。

    于是拼了命要让五条悟「开窍」的家族长辈们，又忍痛把结婚的对象扩展到平民术士。只要有咒力，可以传承五条悟这几百年才得以一现的血脉，谁都可以。

    但很显然这仍不过是他们的一厢情愿罢了。

    五条悟干脆玩起了失踪，所有的活全部推了不做，一个星期就可以让挤压如山的任务把咒术界弄得乱了套。咒术界高层不得不亲自出马把乱点鸳鸯谱的五条家训斥了一番后，厚着脸皮请五条悟不要撂挑子，才没有把咒术界的损失进一步扩大。

    由此可见，五条悟除了软硬不吃外，其实也并没有那么把所谓的保护咒术师的任务放在心上。相比起保护那些不曾相识的陌生人，年纪轻轻的五条悟更在意自己的身边人过得怎么样，自己过得怎么样，和日后愈发把责任扛在自己肩上的奔三教师还是有所差别。

    所以哪怕是对五条悟最了解的夏油杰，也不是很理解为什么五条悟这么多年来一直对异性毫不在意，闹得甚至一度传出过两位最强组合的绯闻，把夏油杰也拉下了水。

    明明那些香香软软的女孩子们就很可爱啊，不管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充满情谊的眼睛注视着自己的时候，总还是会要心软几分的吧？但奈何五条悟的【无下限】除了可以隔离攻击还可以隔离一切情情爱爱，一心一意地除了做任务就是打游戏吃甜品，惹猫逗狗招人嫌。

    却又偏偏，是一个那么长情的人。

    在十三四岁，情窦初开的年纪，一不小心把真心给弄丢了的五条猫猫，似乎就真的再也找不回来了。

    不过反观被五条悟惦记在心上这么多年的女主角，艾尼亚·揍敌客小姐，是否真的就有这么大的魅力可以让他念念不忘？

    这个嘛，大概那位因为入水时间过久，肺部吸入太多脏污而不得不住院的太宰治先生可以和他好好交流一番。一个为艾尼亚把自己弄的人见人憎，一个为艾尼亚整日生无可恋寻死觅活的，想来对艾尼亚都是情根深种，爱得不行吧。

    只是不知道这种所谓的付出，艾尼亚又能认同几分？

    “太宰叔叔，医生说如果你再肺部感染一次，后遗症就会很严重了。”

    还不到7岁的伏黑惠一脸老成地给咳得肺都要呛出来的太宰治，熟练地轻拍男人的后背帮他顺气，然后递上一杯刚调好的温热蜂蜜水给他润喉咙。

    “惠酱～还好有惠酱照顾我～”

    似乎之前的那一次入水尝试洗去了太宰身上这段时间积攒下来的死气，让身体彻底抽条成大人模样的太宰治又软绵绵地挂在小男孩身上蹭来蹭去，像只没有骨头的猫咪。

    对此伏黑惠早已习以为常，见太宰治脸上的沉郁也散了不少，稍微松了一口气，看来让人不省心的太宰叔叔又可以消停一阵子了。

    “不过手机的消息恢复不了了呢，那个蛞蝓是不是又找到你这里来了？”

    智多近妖的青年只是瞥了一眼伏黑惠的表情就知道这几天他被中原中也那个小矮子sao扰得厉害，摸了摸惠有些扎手的头发安慰他。

    “嘛，反正也不会是什么重要的事情，随他去好了。”

    语气温柔的青年低垂下鸢色的眼眸翻弄着被水泡成一块砖的手机。在伏黑惠看不到的角度，刚刚还对着孩子撒娇的脸又变得沉郁黯淡。

    无法被满足的心只剩下淡漠的死寂，可不管尝试多少次都无法再和那个改变了他一生的女孩相遇，这早已看透、到处都在腐烂的世界又无趣得让他提不起任何留恋，不如，不如直接归去好了。

    却又偏偏因为伏黑甚尔曾经说过的那一句「艾尼亚可能没有死，她可能只是回家了」的恶魔之语而迟迟不肯彻底放下生的希望。

    若是真的没有死，为什么，为什么还不回来看看我？

    为什么？

    被绷带裹住大半的身体瘦削得厉害，明显许久不曾好好照顾自己。又一阵喘咳过去，被憋得泛起泪光的模样更是看得人心生怜意，是一副骗的人心软的好皮相。

    从三年前被太宰治正式收养后，伏黑惠就已经被这个远没有一开始表现得靠谱的太宰叔叔，用这副惹人怜爱的脸骗得不知道原谅了他多少次。但多少也是涨了点记性的，知道对自己还算不错的太宰叔叔，其实是一个坏主意很多的危险人物。

    还是港口黑手党最年轻的干部。

    因为不靠谱的爸爸和不靠谱的收养人而被迫早熟得厉害的伏黑惠，看着蹲在墙角不愿意靠近的玉犬有些出神。前不久还被绑架差点撕票了的孩子并没有因为受到牵连而对太宰治心生怨怼，反而因此对太宰治的工作有了更直观的认知。

    「还好我有玉犬可以帮忙，不会是一个一无用处的累赘。」

    早早开始寄人篱下生活的男孩最害怕的可能不是失去生命，而是被已经变得依赖的叔叔抛弃，成为无家可归的流浪狗。虽然被绑架的那段经历不怎么愉快，伏黑惠的身上还留着那一次落下的伤痕，但太宰治披着黑色风衣，带着手下破门而入拯救他的形象还是让单纯的惠对太宰叔叔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孺慕之情。

    虽然心里有些疑惑为什么阿治叔叔来得那么快，但年龄尚幼的孩子天真地选择了相信保护自己的大人。

    “可是，中也叔叔听上去真的好急……”

    “惠酱还是叫那只蛞蝓叔叔呐～太宰叔叔好伤心～”

    男人伤心得声音都颤抖了起来，太宰治瘦削的肩膀还一抖一抖地，伏黑惠不免担心起自己是不是伤害了太宰叔叔的感情。可照顾过自己的中原中也叔叔确实就是看上去更靠谱一些啊……

    没有办法昧着良心抹黑中原中也的伏黑惠有些慌张地把对太宰治的称呼换成了更亲切的说法，试图表达和这个收养者的亲近。

    “阿治叔叔对不起……中也叔叔他对我也很好的。”

    “啊啦，惠酱真是可爱呐～”

    重新抬起的脸又变成伏黑惠熟悉的不怎么稳重的模样，哪里有半分伤心难过的样子。再一次上当的伏黑惠气鼓鼓地把脸别到一边，表示不想再理他。

    “好啦惠酱，你先带着你的狗狗出去玩会好吗？阿治叔叔给你亲爱的中也叔叔回个电话。”

    是的，虽然太宰治看不到那只黑色玉犬的存在，但能隐隐约约感觉到有股不怎么喜欢的能量出现在房间角落。自从两年前惠觉醒了术式，可以从自己的影子里召唤出两只小狗后，孩子明显就活泼了许多，太宰治便也忍耐了下来，毕竟……

    这是艾尼亚也曾经期盼过的孩子。

    「阿治阿治，薰理jiejie生了宝宝以后，甚尔哥哥会不会就没时间陪我了啊？」

    「也不是没有可能诶，艾酱不想要这个孩子吗？」

    「那也没有，我还是很希望甚尔哥哥能有自己的孩子的，毕竟哥哥只是哥哥呀，我还等着第一个抱抱他呢。不过如果阿治突然有一天说自己要有孩子了，那我肯定就会生气了。」

    「为什么呀？」

    「因为阿治是我的，做任何事情都要经过主人的允许！」

    两个少年凑在一起胡言乱语的东西，成了支撑太宰治煎熬下去的动力。

    什么你的我的，主人小狗的，单纯的少女只是直白地表达出自己对同伴最纯粹的占有欲，但落在早已心怀不轨的少年耳朵里，就成了最缱绻的爱意。

    艾尼亚说这些的时候霸道娇蛮得可爱，她说什么太宰治都只想要依着她，顺着她。只是丢掉一些毫无用处的自尊心就能换得女孩一个毫无保留的笑容，这笔交易十分划算。

    前提是，主人手中的绳子从来不曾松开。

    卷发的青年已经不再是小时候那个给予一点温暖就会把所有全部奉上的稚嫩孩童，被撕裂出一个巨大空洞的心需要更多更多的偏爱才能填满。

    清冽微哑的嗓子还带着咳嗽留下的疼痛，太宰治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再次呼唤了那个许久不曾有人回应的名字。

    “艾尼亚，我的艾尼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