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心细

    于是搬进王爷厢房一事，便决定了在与仁襄公主祈福回来之后住进去。

    这天祈福，我一大清早醒来，让兰为我沐浴更衣，梳理发髻。我看着木桌上那支红蝶金步摇，回想起王爷今早对我说，「这支步摇，你就留到紫吟回来吧。」

    我点头表示明白，却是内心疼痛不已。感觉，要比之前与王爷少说话的时候来得更痛﹑更伤。现在的我，有点情愿自己不是在假冒公主。情愿自己没有得到王爷的注意。这样的话，至少我可以幻想我们相爱。幻想着假如王爷与我说话，他会说什么来让我脸红开心。

    可是如今，一切幻想都不再可能了。因为我已经清楚明瞭，王爷的心里面是容不下我。

    「唉……」

    我叹气，拿着步摇便要叉到头上，却是兰忽然说，「欸姬公子，这支步摇红色的，和你今天淡蓝色的衣裙不相衬。不如戴这个吧？」兰语调爽朗，她就是一个这么活泼的姑娘。

    「可是这支步摇是王爷送给公主的……」

    「没关係啊！公子下一次穿红色的裙子再戴吧！」她笑得灿烂，总觉得她好像很期待看我穿女装呢……

    我还打算说点什么，门就忽然被打开了。王爷随意地走了进来，往我面前的木桌放了一个小盒子。

    「给姬公子用。」

    「是，王爷……」兰立刻收起她的傻笑，恭敬地点头然后打开盒子。

    小盒子里面，是淡粉色的口脂。

    「王爷……这是？......」我愕然地看着他。

    「我想这个顏色，比较适合姬公子。」

    我愣了愣。忽然想起了百日宴那天他曾经说过，当时的唇妆顏色不合我。难道……他这是特意去为我买了口脂？！

    只听他对兰说，「现在就换上吧。」

    兰立刻动手为我卸下唇妆。但王爷一直站在我身旁，一直盯着……

    我猜我紧张的心情一定都写在脸上了。因为当兰趁着她背向王爷的时候，对我咧嘴一笑，动着唇的无声说：别紧张！然后拿住一片红脂放到我唇间，示意要我轻轻含下去。

    我会意地微微张口，含着那片红脂，不经意地抬眼瞧了瞧王爷。只见他死劲地盯着我，害得我真想马上找个山洞躲进去，永远都不要见他了！

    「王爷，都好了。」兰向王爷稟告。

    我放过口脂，撇脸想要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却是王爷忽然拉过我的下頜强逼我仰脸，视线就这么对上了他疑惑的目光。

    「王……王爷？！」

    「我喜欢。」他忽然宣佈。

    我的脸颊瞬间红得沸腾。只见王爷嘴角淡然一笑，「姬公子果然是配这个顏色好看。」却是他忽然又皱起眉来，毫无预兆的手抚上我脸颊，「可是你的脸，今天怎么这么红了？」

    我赶紧咬住下唇，不让自己紧张得尖叫出来。我现在，可是被我一直仰慕的人在摸脸啊？！

    「姬公子你不舒服？」他反手探探我的额头。这简直就是酷刑﹑是折磨吧？！我的心脏也快要炸开了！

    「兰jiejie……」我慌忙低下头来，抓住兰的衣袖求救。却是她也不知道我的苦恼，就这么轻轻的把我护在怀里。

    「嘖。」王爷好像发出了一声不满，「你今天不要去祈福好了。」他的语调好像是在生气。

    我连忙抬头看，心里在害怕自己是不是惹了王爷发怒，「对不起王爷！珂雪只是有点紧张而已！珂雪一定可以假扮好公主，不会丢公主的脸！」

    「不许去！」他恶狠狠的一句。然后瞪着兰道，「带他到我的厢房去。没我的吩咐，不许让他外出。」王爷再次看着我的时候双眉紧皱，似乎有话要说。但他最终也只是一直盯着，很快便转身离去。

    木门被大力关上。我担心地与兰对望，「怎么办？仁襄公主的邀请我可不能不去！」

    「嗯……姬公子也不必担心。就当成是……紫吟公主刚刚產子身体未癒，有一点点的不舒服，不能去也不会惹人怀疑啊！」

    我听她这么说，觉得也不是说不通。只是……这一次的事情终究都是错在我身上。都怪我没用，被王爷摸了摸脸颊便害羞得这个样子……啊啊！今晚还要和王爷同睡一张床榻啊！早知道就不要答应好了！......

    「姬公子，王爷说要让你去他的厢房，不如现在就去吧？」

    我垂头丧气地点头，让兰为我抱起衣袍站起身来，戴起面纱，然后陪着我穿梭玄忠王府的长廊，来到王爷的厢房里。

    这里的房间，已经准备好让公主和王爷居住。宽大的床榻上铺了柔软的金彤垫褥，两边的垂花柱都掛了海棠暗纹纱帐。隔壁寝室也已经佈置完善，好让小羽轩和奶娘入住。

    我还想问兰知不知道那孩子现在在哪儿，门外忽然一把老者声音道，「草民李逸奉王爷之命，前来替公主殿下把脉诊治。」

    我一听之下不禁骇僵。那个笨蛋王爷！明知道我是假冒的公主还找大夫来？！男人和女人的身体脉络可是不相同啊！要是大夫为我把脉听症，他一定会发现我是个男人，而不是公主！

    「兰！一定不可以让那大夫为我看病！一定不可以让别人发现我不是公主！」

    兰看我一脸紧张，便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我躲在寝室里，只知道她和那位大夫纠缠了好久，最后都成功说服大夫，把人送走。

    我立刻放松跌坐到床上。

    那个笨蛋王爷有多笨啊！他连这些东西都没想到吗？！

    忽然有开门声。我连忙站起身来想要问兰那个大夫怎样了。刚要转出前厅，我却迎面撞上了他，「王爷？！」

    「姬公子，你为什么不让大夫诊疗？」他一来便怒气冲冲地问。

    我骇得愣在原处，「对不起……王爷……」平息惊心过后，才想起了错的人是王爷啊！「都是你笨！......」话语一出，我便知道自己大祸临头了。

    王爷立时扬眉诧异，「什么？」

    我连忙怯怯解释，「就是……珂雪是男儿之身......若然让大夫看诊，只怕会被人发现是假冒的公主……」我越说，头就俯得越低。到得句末，我已经只看得见自己的腰带。

    王爷沉默了许久。良久，才听他轻叹一声，柔声道，「嗯，姬公子懂得这么想，很好。可是，我十分清楚你和公主的男女之别。刚才的李大夫，是我爹那边的人。他知道公主出走的事情，也知道你是假公主的事情。」

    我仰头一怔。原来！......是我瞎紧张了？！

    王爷淡然一笑，「笨蛋的是你。」

    我愕然抬脸，心中蝴蝶绕花起舞。王爷刚刚……是在跟我开玩笑吗？他没有怪我得罪了他﹑冒犯了他吗？

    只听他温柔续道，「前几天百日宴上，你发烧倒在地上的时候我已经不放心。今天你的脸更是红成这个样子，我觉得你还是让大夫看诊比较好。」

    发烧倒在地上……？是说我那个时候害羞得把脸贴到地上吗？啊啊！原来是王爷误会了！

    「王爷！珂雪真的没有不舒服！珂雪只是有点紧张而已！......」我尷尬地苦笑解释。

    王爷听着，犹豫了一会儿，「嗯。你要整天假冒成为公主，少不了会提心吊胆。这样子对公子的健康也没什么好处。反正紫吟本来就喜欢作男儿打扮。姬公子要是喜欢的话，有时候换回男装，也没什么不好。」

    「真的可以吗？！」可以不用一直穿女装？！

    「姬公子不必担心，我爹那边我自会解释。不如，你现在就换回男装吧。」

    「现……现在？！」一想到兰才刚刚为我打扮好，现在换回男装好像又有点浪费了。

    「嗯。仁襄公主那边，我已经派人告知，说紫吟今天不舒服，不能陪她。」

    「谢谢王爷……」

    王爷看了看我，仿佛在思量什么。然后他忽然问道，「你现在，还有觉得不舒服？」

    「嗯？没有！珂雪一直都没事……」

    「好。那你现在就穿上男装，陪我出去走走。」

    「出去？！要去哪了？」

    「夜蓉静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