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23 回家
夏残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家了。 她想，尚知不喜欢她了，虽然他对自己还是像以前那样温和，但温和中却多了一份不该有的情感。 疏离。 就像成年人对陌生人那样，虽然客客气气，可以笑着聊天，但心里总是疏离而克制的。 尚知对她很温和，该照顾的一点不少，但夏残就是没来由地感知到，他在疏远自己。 他给了自己生活费，问自己要不要到他公司去实习——好像只是礼貌地询问一下，夏残说不要，他也真的没再问过。 还和她说：“我相信你，你这么优秀，一定可以找到更好的。” 夏残听到这句用来鼓励人的话后，心却像被一只无形大手用力攥紧，她难过地有些喘不上气，她抬头看尚知，想问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说话。 他不喜欢自己做的那些事，她停了，真的没有再去做过，甚至将近一年都没去过黑炎，没同老板和赵无联系过。自己都忍到这个样子了，他为什么还是不喜欢自己？ 夏残感到很委屈，但她没有多问，回了学校。 她在学校发呆了好一段时间，忽然在某个晚上想通了，她想，互相疏远也许是最好的，尚知不在身边对自己来说也是件好事，她可以尽情地妄想了，而不用看着近在咫尺却永远无法企及的人感到焦躁不安，说起来，在学校这段时间，连呕吐的症状似乎因此减轻了些…… 她脑子里四份之一是学习，四分之一是工作，还有剩下的五分之三在想尚知，五分之二想纱纱…… 纱纱没怎么和她说过话了，即使说话，似乎也都是小心翼翼的，以前那个大胆亲自己脸颊总是小鸟儿一样叽叽喳喳的小姑娘不见了…… 一切都是因为大三时冬季的那件事，她的生活开始走向毁灭。 夏残试图将此创伤淡化，她总是理智地想，时间会抚平一切伤痕，淡化记忆，总有一天，她会好过一些。 然而事实证明，时间对她而言毫无意义。 不过好在尚知因为她的远离而过得不错，前段时间的朋友圈里，他发了一张和一个女人的合照。 纱纱过得也不错，她考入了重点高中，有很要好的朋友，朋友圈里，她看到她和五个女生一起的合照，六个女生都笑得很灿烂，像阳光下的太阳花一样耀眼。 她现在还有朋友吗？ 夏残忽然想，她好像并不是不需要朋友，但好像，她交不了朋友。 她拿着手机，站在寝室的阳台上，看着林荫下相互攀谈的学生笑着经过，最近临近毕业，不少人正在推着大包行礼往外走，还有脖子上挂着相机，穿着好看的浅色lo裙，兴高采烈地讨论着下一个约拍的地点。 所有人都知道要去哪。 可是她该去哪呢？ 夏残支着下巴呆呆地想着。 毕业前几天，在准备优秀学生代表的演讲稿时，尚知的电话打来了。 来电显示“叔叔”两个字，夏残并没有立刻接通，而是看了十几秒的“叔叔”两个字，开心了一小会儿，才点了接通。 “喂，叔叔？” “回家来一趟，有件事情想和你聊聊。” 尚知平静地说着，但具体是什么事他也没有说，夏残想着也许是有什么大事需要当面商量，便嗯了一声，道：“我下午到。” “好。” 她保存了还未写完的演讲稿，关机，合上笔记本，换了一双小白鞋，站在镜子前，看了看自己是否乱了头发，有没有眼屎之类的令人尴尬的情况，涂了一个淡淡的口红，让自己过分苍白的脸色有了一丝人气。 然后在镜子面前转了个圈，夏残看了下，觉得没有问题，便穿了一件长袖的薄外套，拿起帆布包，坐在床上检查了一下钱包、车卡、充电宝、充电线、耳机……关灯，锁好宿舍的门，离开了寝室。 尚知叫她回家，无论是什么原因她都感到高兴，毕竟出院后叔叔很少联系自己了。 她时常疑惑叔叔到底在不在乎自己，如果在乎，怎么这么长时间都不给自己发一条消息，如果不在乎，他在自己住院治疗时怎么那么频繁地去看望自己？ 是因为……责任那种东西吗？ 如果叔叔真的打心底不喜欢自己了，还能做到那半年无微不至的关照的话，夏残想，叔叔果然是个温柔到骨子里去的男人，担当和责任，他总是把这两个词看得很重。 回到家时已经下午三点了，她站在家门口按门铃，按着门铃，恍惚间，她觉得自己好像来做客一样。 结果她的直觉在今天很准，她真的是做客。 尚知开门时，她看到客厅沙发上坐了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正和纱纱聊着什么，两人边说边笑，纱纱开朗了很多，笑得很开心…… 女人和尚知长得很相似，夏残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她想，自己，好像真的是来做客的…… 一瞬间涌起的泪意又在一瞬间消失，尚知趿拉着拖鞋，看了她一眼，黑色的眸子里却辨不清什么情绪，他只是让开了位置，然后道：“丫头，这是我表姐，纱纱准备明年到外省去读大学，正好我表姐在那里，暑假纱纱会搬去那里。” 夏残顺口问了句：“这么急吗？” 听到了她声音的纱纱转头看过来，如果夏残的眼睛还没失明，她看到，在纱纱转过头来的一刹那，脸上的笑容便慢慢地消失了，然后，熟悉的小心翼翼浮上了那张很年轻的小脸，她叫道：“jiejie。” 夏残嗯了声，然后微笑着和女人道：“阿姨您好。” 很漂亮的女人似乎已经知道她是谁了，笑着向她点点头，道：“你好，夏残，我是尚知的表姐，尚芸。” 尚家的儿女似乎多出俊男美女，他看过叔叔藏起来的家庭合照，在那张年幼的叔叔比着剪刀手的全家照上，叔叔的父母和哥哥也很好看，这位表姐也相差不多，笑起来时让人如沐春风，夏残想着，然后又很礼貌地应了一声。 尚知又和尚芸聊了一会儿，这位美女阿姨便走了， 而尚知，让纱纱回去做作业，他本想坐在客厅和夏残谈谈，但想了想，还是进了书房。 对那个地方，夏残的记忆并不怎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