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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塞尔听到这个名字,形状优美的眉毛轻轻往下一压,显得十分不耐。但他已知道在外人面前要保持体面,因此那份不耐也只出现了一瞬间,他脸上便露出了沉静的微笑。“我这就去。”安塞尔抱着鱼缸,不许别人碰触,便踩着光梯,脚步轻缓地往岸边的巨大白色行宫走去。长长的白色纱袍一角自光梯上垂落水面,掀起阵阵涟漪。安塞尔边走,边伸手在耳后一抹,那两道淡色的腮便缓缓合拢,手指放下后,耳后又是光洁一片的皮rou。“噗噜?”江亭远吐着泡泡,好奇地看着安塞尔的动作。安塞尔则微垂眼,手指轻点着小白鱼柔软的鱼鳍。“看什么。”“噗噜噜。”江亭远又吐了几个泡泡,呆头呆脑的样子似乎很讨安塞尔喜欢,这美貌惊人的少年嘴角微弯,这盛夏的光景都不及他的笑容明艳。小白鱼呆看了一会,随后尾巴一甩,把自己埋到鱼缸底部,看起来是要惩罚自己不要被美色所惑,要搞一下自闭的样子。安塞尔不知道这条小鱼的在想什么,随着越靠近宫殿,他脸上的神色便越来越凝重,等他踩上铺着猩红色地毯的长廊时,他已完全不笑了。守候在巨大金色雕花门外的两名侍从朝安塞尔微微弯腰,却不出声叫他,因为此间主人厌恶喧闹。大门轻轻打开,安塞尔抱着鱼缸往里走去,巨大的房间只亮着几盏灯,室内燃烧着水生花的香气,安塞尔就像游走在黑暗中的银鱼,没一会就被那沉沉暗色吞噬了。直到安塞尔走到底部,才看到一个身材魁梧,穿着黑色亲王服饰的中年男子正站在一面浮雕墙前。“回来了?”奈法亲王缓缓转过头,那是张与安塞尔有六分相似的脸,只是他的头发是王室纯正的金发,瞳孔也是如蓝宝石般的颜色。相反安塞尔的相貌更精致,那迥异于人的发色瞳色,为这名年轻的王室成员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奈法亲王今年三百二十岁,就如今人类的年纪来说,还算是壮年,他的脊背依然挺直,身形依然健壮不见赘rou,可是他的眼神,他无情耸拉的嘴角,都彰显着他身上带着一种步入老年的暮气。“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奈法亲王问。“鱼。”安塞尔沉默一会,才简短回答。奈法亲王看了一眼鱼缸中的小白鱼,随后又看向安塞尔。江亭远在鱼缸里吐泡泡的时候,还在想这位就是安塞尔的父亲么,就见奈法亲王突然瞪大眼,一把抓住安塞尔的头发,将这尚且瘦小的少年凭空抽了起来!“你又去湖里了!我不是说了不许去吗!你要干什么!像你母亲一样,像那个最下贱的婊|子一样逃走吗!”奈法亲王不受控地大声咒骂着,他额头上青筋突突跳动,雪白的脸因愤怒涨得通红,他的身体颤抖着,就像有人突然拿鲜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脏上。但随后在接触到安塞尔平静无波如同冰棱一般的眼睛时,他又突然松了手。安塞尔落到地上,他身形有些摇晃,但还记得护住自己手里的小鱼缸。“……母亲在这,她已经永远都逃不走了,不是吗?”安塞尔仰起头,看着面前的那面浮雕墙。浮雕墙上镶嵌着一名雪白丰腴,生着银发银眼,上身是人,下半身则是一条优雅鱼尾的雌性人鱼。她实在太过美丽,即使已经被砌入墙里,身体刷上石膏,也无损她勾魂摄魄的魔力。“那普泰拉,那普泰拉,你看看我,看看我……”奈法亲王转头看着那集齐着世间一切美色的雌性人鱼,像失了神魂一般,对着那浮雕缓缓跪下,头埋在那流丽的鱼尾上,幻想着他的妻子还活着时,会用这优雅的鱼尾轻轻勾缠他的手腕,随后一个世上最甜美的吻就会落到他的唇上。听着自己的父亲对着浮雕发出难耐的粗喘时,安塞尔面无表情地抱着鱼缸缓缓往外退了出去。等他父亲恢复正常,还要一段时间,这样的丑态身为人子的安塞尔并不想再多看一眼。门外的侍从已经习惯这对父子之间的相处,等安塞尔出来后,他们依然轻轻把门掩上,即使里边传出了那诡异的叫喊声,侍从们也依然面不改色。安塞尔在奈法亲王寝殿附近的露台坐下,将手中的小鱼缸放在露台中间的小桌上。“他是疯子。”安塞尔轻声说着,在鱼缸里的江亭远则立时明白他在说谁。“等他死后,我却要继承这个疯子的王爵。他也不算全疯,偶尔好的时候,会叫我过去考校我的功课,会关心我的饮食,会担心我长得太快就要离家。但大多时候,一旦他想起母亲,就会发疯。”安塞尔将鱼缸圈在自己的手里,头微微低下,如同融化的碎银般的柔顺长发落在桌上,还有一缕落到了鱼缸的水面上。“那座湖……是母亲死去的地方。”唯有无人在侧时,安塞尔才会愿意说些话。他在这座行宫里没有朋友,他的秘密只能自己隐藏。因此渐渐的,安塞尔养成了与非人生物说话的习惯。他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冰冷的玻璃,看着里边那尾小白鱼贴着他的手指缓缓吐着泡泡,他眨了眨眼,抬指弹了弹玻璃。“母亲是来自宇宙尽头冰海的遗族,她在覆盖着厚重冰层的海中已经活了上千年,直到有一天帝国的征服者来到那缥缈的尽头。我的父亲奈法亲王,在擦拭冰面的时候,看到了因为好奇朝冰面靠近的银发人鱼。”“除了冰海,其他地方也是有人鱼的,多么美丽的人鱼,父亲也都见过。可是在那一天,父亲第一眼就深深爱上了母亲,他试图与她沟通,即使母亲只能说出人类无法理解的,古代诗歌一样的语言,父亲还是天天到那冰面上去看她。时间长了,父亲就想触碰母亲,于是他悄悄打开了冰面,在母亲惊慌失措要逃走时,这个疯子直接跳入了冰海,抓住了她的一缕长发。”“母亲虽然活得长久,但却是第一次接触到人类炽热的体温,在父亲要把她带走时,她没有反抗。可是那片孕育遗族的冰海却生气了,冰面一层接一层地向上蔓延,停在冰面上的小型飞舰全都被冻住,无法升空。而侥幸升空的星舰,又被那徒然如水龙卷般飞起的海水勾缠吞入漩涡里。”“即使父亲带来的人都快死了,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