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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先是叫萧承彦近前去,两人谈了约莫有两柱香的时辰,萧承彦匆匆出来,路过我时飞快握了我手一下,便出了殿门。他这一走,我同皇后娘娘亦无甚交流,只是一同守在榻前,按时伺候汤药。就这般守到了未时三刻,萧承彦方回。酉时刚过没多一会儿,榻上的皇上睁开了双眼,瞧着意识是很清楚的,轻轻握着皇后的手,甚至还温柔笑了笑,同皇后说了几句,便道:“朕同承彦单独说几句话。”末了萧承彦推开门走出来时,面上已不见分毫悲戚,有的只是帝王一脉相承的杀伐果决。皇后娘娘奔进去,扑倒在榻前,是我两世都未曾见过的失态,她一声凄厉的“皇上―”与大公公捏着嗓子喊得长长一声“皇上驾崩―”交叠在一处,四下里响起了或真心或假意的哭啼。在一片混乱中,萧承彦从殿内踏了出去。我抿了抿嘴唇,见皇后娘娘虽失态但理智犹在,尚能主事,便紧跟着萧承彦走进了渐浓的夜色里。帝星更迭,天下缟素。那一夜里血染红的宫墙,后来足足刷了两遍才全然遮住。四皇子在皇子府中豢养私兵,举兵谋反,除却贺家,皇宫禁军中甚至都有半数为他所用,只等着接到信号,便大开宫门。萧承彦同皇后娘娘设计,先是于白日里借家眷引出几位禁军头目,一举击杀,这样一来,禁军之中群龙无首,便毫无章法可言。至于贺家......我不知他是何时同贺盛商谈至这一步的,又是用了什么法子,令贺盛同贺家反目――贺家的计划就这般生生折在了自家人手里。天将黎明时,胜负已见了分晓。四皇子如丧家之犬,披头散发浑身血污,往日一派的温文此时一丁点影子也瞧不出,目眦欲裂,周遭全是亲信的尸首。萧承彦提着剑,一步步踏在血泊中,逼近过去,声音不起丝毫波澜,“四弟,父皇给过你机会,是你一意孤行,偏要走到如今这步田地。”四皇子拄着剑冷笑了一声,“机会?萧承彦,我的好大哥,你扪心自问,即便不是今日,即便我什么都不做,你肯放过我么?你敢放过我么?”萧承彦脚步略顿了一顿,又接着向前。我此时正在离他百步开外的城楼之上,观望着他那边的动静,见状活动了两下手腕,探手将身边卫兵的弓箭取了过来,搭箭上弦。“成王败寇,走到今日这一步,是我棋差一招。要杀要剐,皇兄,请便。”萧承彦在听见那句“皇兄”之时,剑尖分明颤了一颤,不过是在地上一划,掩了过去罢了。即便他再如何杀伐果决,即便上一世他诸多皇弟的死都与他脱不了干系,可那与手刃终归是不一样的。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稳稳开弓,在他提剑那一霎,箭离弦破空而去,贯穿了四皇子心肺。他面带错愕地朝我这边看过来,我也只记得这一幕,而后眼前一黑,便仰面倒了下去。等我再有意识的时候,听得有人在我榻边低声说着些什么,我费了一番力气才听懂他们的话。有人道:“昭阳公主之事......”另一人沉声打断道:“且先不要告诉太子妃。”昭阳!这个名字炸开在耳边,感官迅速归位,我猛然睁开双眼,正撞上萧承彦的一双眼眸。我手被他握在手心,便借力将自己撑起来,一字一句问道:“昭阳怎么了?”他敛着眉目,先是遣退了伺候的宫人,而后长长喟叹一声,“安北,昭阳她,昨日里,自尽了。”我紧紧抓着他的袖子,“你说什么?”他将我拥进怀里,轻轻拍着我后背,“想来她是不愿自己成了母国的拖累,一应都是提前预备好的,甚至...还先一步烧了你的结发。做得很绝,耶律战发现的时候,已然...没气了。”“耶律战他,他...”话未说完,一口气闷在胸口,我喉头一甜,咳出一口血来,浸透了他大半个肩膀。“御医!”萧承彦急急吼了一声,而后小心翼翼将我扶着躺下,“安北,你别吓我...”这一回,我似是昏睡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久到都要忘记自己是谁。直到我见到了一个人影,或是在莽莽大漠,或是在皑皑雪地,总是那一个身影,孤独绝望地走着,简直要走到永恒里。我想陪他走上一遭,可不知为何,总走不到他身边去,我便只能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好容易他回头看了我一眼,又好似压根没看到我,只是像是在寻觅什么一般急急回头,而后极其怅惘地,朝我这儿望了一眼。那是一双很好看的桃花眼。有什么撬开了我的唇齿,温热的水送进来,唇上的温热便撤开了一瞬。有人低声在我耳边道:“吃了药就好了,好不好?”声音嘶哑,有着几分祈求的意味,又像是诱哄,紧接着唇上的温热又贴过来,一枚小药丸被送进我口中。我被迫吞了下去,活像是吞下了一团火去,那火烧起来,五脏六腑都像是被烧化了重又塑成形。我烧得难受,闷哼了一声,守着我的那人却十分惊喜似的,一声声唤着我,尾音都打着颤。我被他催命一般的叫法叫得很是不耐,烦躁地睁开眼睛来,而后怔了一怔――是了,是一双很好看的桃花眼。我醒过来后第二日,怜薇才同我说,我这一场,昏迷了有小半月,御医皆是束手无策,激得萧承彦差点儿治罪整个太医署。这半月里,除却先帝的丧仪,他几乎是日夜守在榻前,登基大典更是一拖再拖,北上亲征的事宜倒是预备得周密,任言官怎么劝谏都未能叫他改变心意。最终还是耶律战亲手修了一封书信,明言可以拿出解药,条件是将去岁里大梁攻下的契丹城池悉数奉还。萧承彦这回没能信他,只要了药材、解药的配方连同毒药的配方,而后亲找人调配了解药出来。服了药的第三日我便觉已是大好了,有了气力同萧承彦拌嘴,十分没良心地痛斥了一番他的败家行径――用了多少代的时间,才换得去岁那样好的时机,如今又是回到了起点。他深吸了两口气,约莫是念在我仍是个病人,不同我计较,将手头这本奏折放下,“我是说了奉还,可接不接得住,就得看耶律战的本事了。”我一时被他的话噎住,又听得他悠悠道:“吃了这两回亏,我总算是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