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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2)

    我思忖,如此频频打量万千山,可能会惹人起疑,便在又一次打量时道:「万老闆就是昨夜相邀共饮之人罢。」

    万千山满脸恍然,「原来赵老闆就是昨天夜里那位佳人敲窗也不应的君子兄。」摇了摇手中扇子,「在下正是想结识昨夜的仁兄,今晨方才前来拜会。」

    眾客商们坐了一时,彼此联络完情谊,便纷纷告辞离去。

    船不多时离开双河码头,继续赶路。我和柳桐倚方才得间用些早饭。

    柳桐倚船上的厨子十分不俗,清粥小菜两碟蒸饺,样样精緻。

    我向柳桐倚道:「方才那个万千山,你看他像谁?」

    柳桐倚道:「初一看,很像云侍郎。」

    我道:「不错,我昨天晚上刚听他的声音,又觉得有些像云棠。」顺便将昨晚的事情说了,「但,刚才再细细看又没那么像了,之前还在想,该不会也是云家人吧。」

    柳桐倚慢条斯理地吃完一个蒸饺,方才道:「说不定。我记得,云侍郎是还有位兄长吧。」

    我怔了一怔,「你说云载?」

    云毓在云棠的子女中排行第三,上面有一兄一姊。他三人都是云棠的正妻所出。这位云夫人出身不好,貌似是个买卖人家的千金,当年云棠未考取功名前,家境破落,为了支持生活才娶了这位夫人。云毓的祖母很是挑剔,等云棠中了功名发跡之后,横看竖看儿媳妇都不顺眼,觉得实在不够高贵,没有官太太的款派,给云棠丢脸,不免常常后悔,早知道儿子能那么年轻就中功名,便不娶这门亲了。云夫人成天听在耳中,心中自然不舒服。云棠年纪轻轻便得了功名,身侧不乏佳人投怀送抱,如夫人娶了好几个,各个相貌美,擅才艺,云夫人鬱结在心,生云毓之弟时难產而死,孩子也没保住。据说当时云棠正在给其中一个小妾贺生日。云毓和其姐都还年幼,但长子云载已经很懂事了,十分怨恨祖母和云棠,十三四岁时就留书离家,声称与云家再无瓜葛,从此杳无音信。

    掐算年纪,正与万千山相似,假如云载当时是去投奔外祖父家,现在做生意正刚好,只是,云棠的夫人似乎不姓万,或许有意隐姓埋名。

    柳桐倚道:「方才听万千山说,他是去扬州做买卖,多半路程与我们相同,若是想查探,机会甚多。」

    我道:「查探了也没什么用。即使他是云载,一不会造反,二不会替云棠报仇,三这是云家的私事。只是昨夜乍一看如此相像有些好奇罢了。」

    柳桐倚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等我去甲板上站站透气时,果然看见万千山的大船遥遥在不远处。我没打算再查探,但等到了傍晚,再到一处码头泊宿时,万千山却主动过来,相约一道吃酒。

    万千山长年走水路运货,各处码头城镇都熟稔,他在自己船中摆宴,却是从岸上城中请了厨子做菜,灯火亮如白昼,盘碟堆叠满桌,还有酥胸半露美貌女娘弹唱斟酒,我三年没见过这般阵仗,竟然被那些女娘晃得有些头晕,倒是柳桐倚一派淡定,两个女娘缠着他挨了又挨,摸了又摸,摸得我嘴角抽搐,他依然神色如常地喝酒。

    万千山道:「等一下,我还有个好去处,与两位仁兄一同前往消受。」

    我坚决垦辞,眼前的都消受不了,好去处我怕顶不住了。

    万千山眯着笑眼道:「何妨先听一听其好处?」向我和柳桐倚凑近了些,满脸神秘低声道,「城里刚有一家浴堂内到了几位东瀛美人,推拿手法与眾不同,不去享受一番岂不可惜?」

    他说到东瀛美人,我倒又有几分心动。早听闻东瀛小国的女子天生顺从,男人要她们做什么她们就做什么,比之我中土女子,另有一番温驯情趣。

    想当年我的那班皇侄们便商议弄几个耍。啟礼还曾摩拳擦掌和我道,命人到时也寻几个美貌的东瀛少男来给我尝鲜。可惜当时正赶上朝中几名清流力諫管制奢靡之风,皇上的一道圣旨下,东瀛少女与东瀛少男们便俱都化作泡影。可算昔日的一件憾事。

    不想今天竟有一偿所憾的机会。

    万千山道:「此番便由我做东,只当开开眼界如何?」

    我道:「这怎行得,我与梅老闆已经白吃了万兄一顿酒席,无论如何,去城中这次轮到在下回请了。」

    万千山抚掌笑道:「赵兄如此说,就等于答应要去了。既然说要请客,更不能赖帐。」

    我一口应允,待话出口,又想起答应的有些急了,只怕那种地方,柳桐倚不会去。

    正想间,柳桐倚已微笑道:「那我便跟着万兄一同沾光了。」

    我有些意外,没想到他竟然会去,明知道他在朝许多年又开了这几年商行,烟花局必然常见,但总觉得那地方和他有些不搭。

    万千山所说的那个浴堂名唤馥香苑,就在岸上东平城中的主街之上。万千山只喊了两个家僕跟随,上了岸步行不多时,便到了门前。

    东平城的街市与双河镇相似,因它的城更大些,主街比双河镇更繁盛几分,挨着馥香苑的还有几家浴堂,都不如它家门脸华丽。刚进门,便有小伙计带着两个身穿露脐肚兜扭动腰肢的胡姬迎上来,态度非常殷勤,捧来一本册子,内绘浴堂的格局图纸一份,供我等挑选。

    据图纸上所绘,浴堂内一大厅中有大浴池一座,名唤馥香池,可供寻常客人多人共浴,单池的小间又分两大处,一处叫品幽,内有杭州阁、苏州阁、京阁等等,皆本土名处。另一处唤作赏怡,内置波斯间、高丽间、爪哇间等等,都是番邦风情,连那赫间都有。

    小伙计指点着最内里一角道:「这是新开的东瀛间,池也是新的。只剩上等池一间了,真是恰刚好。」

    我问:「一间内有几个浴池?」

    小伙计道:「只有一个。不过爷请放心,再添三位也不会局促。」

    东瀛上等池间内陈设雅致,分为内外两间,外间设着桌椅席榻,桌上有茶水果品,软榻上铺着细竹凉席,墙上的字画虽非名家手笔,却也撑起了几分雅致,门边跪着五名少女,伏身行礼,我与柳桐倚都道起身,几个女子却依然跪着,小伙计道:「她们是正宗的东瀛姑娘,都是这样跪着服侍客人的,几位爷习惯就好。」

    万千山道:「若要宽衣,她们够得见么?」

    小伙计连忙道:「需要站起来的时候,自然就站起来了。」

    我等只得一步步体会。先让那小伙计退下。屋内的地面是长木铺就,极其乾净,我三人走进室内,身后便有一名少女手拿布巾膝行擦洗地面,她的衣饰与其馀四名女子不同,看样子是专司此职。

    万千山先在软榻上坐下,就有一名女子膝行到他面前,为他脱下双履,我与柳桐倚亦是这般各有一女子服侍。等到宽衣时,跪地的少女果然站了起来,一直温驯地低着头,手法也格外轻柔,衣领处露出雪白的颈项,甚有番邦韵味。

    我正稍作赏玩,眼角的馀光却瞥见另一名女子正替柳桐倚宽下外衫,衬袍处衣襟半开,内间池水腾来的雾气中,却与平常的柳桐倚不大相同。

    内间雾气腾腾,一汪热水清透见底,浸在其中十分舒适。三名女子跪在池沿边服侍,按捏推拿的力道稍嫌弱了,但另有一种贴心之感。

    万千山显然是个惯客,靠在池边任身后的女子在他颈肩处按捏,兀自与我和柳桐倚间谈,柳桐倚在他身边不远处,照例话不甚多,斜靠在池边,略有慵懒之态。昔日我曾梦寐以求见一见不穿衣服的柳相,此时得偿夙愿,心中感觉有些复杂的异样。

    些许时候后,第四名女子捧着一个託盘在池边跪下,託盘内放着银壶酒盏,万千山就着服侍他的女子的手饮下一杯酒,抓住那女子的手腕向下一拉,池水飞溅,那女子跌在他怀中,温顺地主动仰首,万千山在水中扯开她的衣裙,霎时已缠在一起。

    在我身侧推拿按捏的女子滑身入水,娇嫩的双唇酒香飘逸,我品她口中之酒,绵甜浓香,但少了醇厚的酒意,倒有些像糖水。我将其推开稍许,一眼望见服侍柳桐倚的那女子正攀坐在柳桐倚身上,两人双唇相接。

    我起身出了池到外间去,服侍我那女子跟过来,见我披上里袍坐在榻上,就跪在榻边仰首看我,神色微有些惶恐。

    我向她摆摆手,「你去里间服侍那两位爷吧,我在这里歇一歇。」

    她立刻顺从地走了,竟然听得懂我的话,我想这几个女子可能不是东瀛来的,说不定就出自东平城本地。

    万千山与柳桐倚不知一时半刻出不出得来,我暂时在软榻上困了个小觉。

    梦中又回到京城,雅室之内,楚寻为我斟满面前的酒杯,对面那人揽过身侧的美姬入怀,举着玉杯笑向我道:「今日之酒可还入得了王爷的口?」

    我听得自己道:「云大夫难得雅兴亲自煨的花雕,谁说得了不好?」

    出得馥香苑时,万千山很是意犹未尽地长叹一口气:「赵兄与梅兄的眼光真真是高,今天这几个女子已是中上之资,你二人一个沾上就走,另一个也只敷衍片刻,在下便也没兴致多呆,唉。」

    我拱手赔了不是:「在下今天不知为何,意兴阑珊。说好要做东,反扫了万兄的兴致,真是对不住。」

    柳桐倚的神色自方才起就有些异样,似乎若有所思,此时忽然凝眉道:「浴堂中的几位东瀛女子,举止中的可疑之处甚多。」

    我道:「当然可疑,刚从东瀛运过来的女子,怎么可能听得懂我朝言语?肯定是东平本地的姑娘。」

    柳桐倚摇头,「不是指这个。她们一直跪在地上,似乎对我们的衣服之下十分感兴趣。之后在池中一番主动,更是似有所图。」

    我和万千山同时看了看他,咳嗽两声。

    我道:「咳……然……梅老闆,这几个女子,自然是有所图的……她们图的……咳咳……」

    万千山接话道:「是啊……咳咳……能让她们有所图也是对在下和二位的肯定么,哈哈~~」

    柳桐倚一本正经地看着我:「你真的没有发现那几名女子在刻意察探我们的身体?我还以为你提前出去是有所察觉。」

    他的声音不算大,我下意识地立刻向四周看了看,还好,貌似没人听见。

    万千山大笑道:「梅兄真乃妙人也。不错,可惜我们没有满足她们,那几个女子必定失望得很!」

    柳桐倚眉头紧皱,「我所指不是此意,而是那几个女子的确……」

    他话未落音,我停下脚步。

    前方,有一人缓缓从旁侧巷口踱出,站在前方十步处。

    灯火耀目,满街喧嚣。他负手看向这方。

    「叔,东瀛女子合心否?」